“这小僧哪儿知道啊。”小沙弥双目瞪圆了,仰头看着那个人,被那双眼睛这样盯着让他不由得缩了下脖子。
霍峤看得出来,殷霖初不喜欢小孩子,他的眼中带着隐隐的嫌弃。他不和小孩子计较,绕开小沙弥继续前进,霍峤心中冒出两个字:果然。殷霖初有自己的原则,并不是江湖上传闻滥杀无辜的冷血魔头。
“诶,施主别走啊!”小沙弥跟上来,“在寺里歇息,还有素斋供施主享用……”
“我不爱吃素斋。”殷霖初神秘地低头,凑近小沙弥耳边,轻声说道,“我饮血噬人,更好幼童,皮肉细嫩,骨髓鲜美,寺中可有?”
小沙弥惊恐地看着他,转身跑开了。
“哈哈哈哈!”殷霖初笑出声来,抬手搭在霍峤的肩膀上,眉稍微扬,双眼弯起,好一会儿才停下。
这样也能叫他高兴,吓唬小孩儿的事情竟然做得如此理所当然。霍峤生出一丝无奈,不自觉嘴角含着笑意。
“到了。”殷霖初停在一面围墙之下。
霍峤看了看周围,这条小路没有路人经过,三面环树,唯有一面围墙。就在这里与人约见?避人耳目倒是够隐蔽,但在霍峤看来不够光明正大。
殷霖初忽然跳起来,双手够到墙头,牢牢抓住。
“你在做什么?”
霍峤仰头,殷霖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双腿悬在半空,将自己挂在墙头,正往墙里头看。
殷霖初转头竖起一根手指,嘘了声:“我在看一个人。”
不是约见,是偷窥?霍峤对他要看谁有那么一点好奇,但只有一丁点。
为侠者,怎能偷上墙头暗中窥探他人?他噤声抱着剑鞘转身倚着墙,等殷霖初看够了自然就会下来。
“你听过武林新秀文陌冶的名字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霍峤仰头看去,殷霖初偏着头俯视他,笑容像是知道些什么,双眸闪烁着狡黠的光。
“文陌冶”这个名字的确有些耳熟,他略一回想,那不就是小师妹口中当街调戏了她的登徒子吗?
可为侠者……不,他得上去看看。
这下有了正当理由,霍峤成功说服了自己。他不过是认认那张脸罢了,倒也不是要今日就做什么,等日后有机会再在他处遇上了,便可帮合瑄雪耻。
围墙内是一间禅房,禅房外设有一张石桌,东南西北四面各有柱形石凳,此时只有两人面对面坐在石桌边。
两人中一个须眉灰白的老者,头顶无发,陈列十二个戒疤,身着石青僧袍,显然是寺中僧侣。另一人背对这个方向,只能瞧见白衣胜雪,长发高高竖起,手握佩剑,一副青年侠士装扮。
僧侣是寺内的觉能法师,那另一人便是文陌冶了。
那一老一少像是在商谈什么,声音很小,听不真切。霍峤集中了注意力,专注等待文陌冶更换动作,露出面孔,却迟迟没有等到。
很快,文陌冶发现了墙头窥视的视线,站起身,注视着这个方向抬脚走来。霍峤看清了那张脸,随即心中警铃大作。
他立刻看向身旁,张口想叫殷霖初快离开,但他的视线扑了个空。
他向着身后看去,殷霖初不知何时已经跳下墙头,转身顺着来路返回,脚下健步如飞。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殷霖初回头对他招手:“被发现了,快下来,咱们快跑!”
那语气一点都没有被发现的心虚,更多的是兴奋。
霍峤松开手,脚尖落在地面一点便转了方向,快步跟上殷霖初的身影,满脑子的“荒唐”、“荒谬”。
他为什么,要和这个人一起做这种事情啊!
这是霍峤此生第一次“落荒而逃”。
事实上,远没有到那种狼狈的程度,反而在殷霖初的带领下逃也逃得从从容容,但他的内心还是因此掀起轩然大波。
在霍峤心里,逃避是不应当的,即便是幼时被师父责罚,他也从未生出过躲闪逃避的念头。殷霖初不像是……不,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离开寺庙回到院子里继续浇他的花,对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浑然不在意。
“殷霖初。”霍峤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叫出他的名字。正在浇花的人抬起头看他,面上没有其他表情,显得冷漠。
不管可行不可行,至少他要出言劝阻。霍峤颇为认真:“我们不该那么做,我们不应该在被人发现后,就那样跑走。”
那张冷漠的面孔像是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化开一个笑来,与霍峤直直对视的眼眸因表情变化微光闪动。
殷霖初单手撑着下颌,笑盈盈开口,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轻柔:“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听你的。”
霍峤注视着他,忽然忘了要说什么,沉默下来。几息时间不知为何格外漫长,胸腔内沉重有力的跃动,在此刻异常清晰。
半晌,霍峤觉得嗓子有点干:“我们,得用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