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被揉得模糊,恍然间叫人忆起久远的事,褪色又清晰的过往。
也是某个盛夏,蝉鸣阵阵,晚风燥热。
一中车棚边栽下的芒果树结得满当,空气中萦绕着甜腻,稍不留神便会踏碎掉落在地上的芒果。
她牵了单车正往校门走,身后倏地响起急促又清脆的车铃声。
不等她往路边让,男生蓝白的校服衣角蹭过她握紧车把的手,长臂一伸便往她车篮里丢了个纸条。
他动作利落,像武侠书里沾衣而过的侠客,而她就像茶肆里戴着斗笠的接头人,悄无声息的把字条摊在手心。
纸条字数不多,只两三眼便能扫完。
颜予却驻足看了许久。
不是她料想的不足以对外人言的秘密,是他的请托,托她捎本书,却是为了别人。
学生时代的许多事,颜予都忘得干净,可她记得,那年夏天的芒果格外酸,碾碎了一地无人问津的灿黄色。
鹭城处在大陆南端,礼佛气息格外重,规模不大的庙宇沿街可见。
颜予的外婆家在老城区的人民路上,拐进路边的窄巷里还要几分钟脚程,而拐角处恰好便是一处硕兴庙。
庙虽小,香火却很旺,初一十五搭了台子唱戏,咿咿呀呀能响一整晚。
颜予经过庙门口时,缭绕的灰白香雾里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蒲扇轻摇,精神烁烁,眯眸打量一番认出了她:“小妮子,你是老吴家的孙女吧?”
颜予莞尔:“是我,周爷爷好。”
“好久没回来了吧?你外婆前两天还念起你。”老周起身从桌屉里数了九只香,招手示意她,“来,保个平安。”
颜予随外婆在庙里晃荡惯了,也不推拒,接过香在炉子里点燃,轻车熟路的往正殿去。
她谈不上信佛,可又信因果往复,信宿命有常。哪怕辨不出殿上供奉的哪位神仙,却也跪在蒲团上规矩的躬身作揖。
上香总要留个心愿。
颜予正犹豫着该求什么,身侧的蒲团传来轻微的叩击声,似有一道身影落在她身前,紧闭的眼前暗色愈重。
她微侧首,掀了眸循声看去,又是一怔。
身态颀长的男人跪在蒲团上,半截长腿蹭着庙里的红砖,蜷着身子,前额扣在朝上的掌心边缘。
殿外的光线恰落在他半边脸颊,在光影交界的变幻里显得尤为虔诚。
他阖着眼,细密的睫毛覆下一小处阴影,微抿的唇似是动了些许,倒像正儿八经的许愿。
颜予失神的片刻里,喻子期已直起身,又朝前方欠了欠身,才转过半边身子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