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拒绝了祖母。
人之寿命不过匆匆百年,他原想用一生去补偿她,这份补偿里,不该再掺杂进其他人。
他说,纳妾一事既委屈了夭夭,也辜负了香薷。孩子,可以过继同宗之子。
祖母震怒,她最疼爱的孙子,却为了一个毫无妇德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她。
香薷的婢女说,香薷因听闻老夫人欲休弃她另娶,一时想不开要投井自尽。
他心知以她的性子,定不可能为了这等事情寻死觅活,但心中,还是有了一丝隐秘的庆幸和期许。
那至少,说明她并不像表面上那般不在乎。
她坐在井边,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肩头,她生得极美,月影朦胧中美得惊人心魄,身旁的湘儿呼吸一滞,愣愣地瞧着她。
而她大约是不知道的,也不明白这张脸对男人的吸引力,所以才会在面对嵩王满眼的色欲和垂涎以王妃之位引诱时,蹙着眉回头问他这男人是不是有病。
那天夜里,她浅浅笑着,用近乎诅咒的语气道,她要他谢家断子绝孙。
她走后,泷城来了一只恶妖,残害之人皆是女子,夭夭也险些为他所害,是香薷的婢女冒死救下了她,而祖母为了护住夭夭,也受了那妖物一掌,自此昏睡不醒。
她一向爱憎分明,这谢府之中,能让她在意的恐怕只有那个婢女,所以他以此为由,将她邀下山,请了回来。
她救了婢女,却不愿施援手搭救祖母,夭夭哭着求她,她不以为意,眼中只有嘲讽。
她是真的恨透了他和谢家。
他负了她,可是这满泷城的百姓,还有那些枉死的少女却是无辜的。
那时候,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那妖物是为何而来。
面对他的请求,她眉眼淡漠,反问他,若那妖物的修炼法门当真恶毒阴损,你不也拿了我的内丹去救宋夭夭,你与那妖,又有何不同?
在她心中,他或许同那行歹毒之法吸人精血的妖物一样可恶。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同许久之前初见时一般,他负手站在她身后,双目微阖,眼中是对凡人的睥睨和倨傲。
同那时不一样,那深埋于眼底的嫉恨和隐痛,已然变成了凛冽的杀意。
那人理所当然地陪伴在她身边,理所当然地护她安好,在他失去她后,顺理成章地顶替了他的位置。
彼时她尚且懵懂于那人对她的情意,便是这般不自觉地亲近他,依赖他,全无男女大防。
而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出声制止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