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柒的思绪转瞬之间想起艾什。
瘟疫只需要通过空气就能传播,常柒叹气,在这骇人的场景中轻轻晃荡项链,俏皮地往回走:“真是让人不省心。”
他漠然路过尸体,脚落在尸体眼前,尸体已经暗淡无光的紫罗兰色眼睛无神望着前方,亚麻色卷发因为血黏在脸上,一条蛆突然把眼珠顶出,在地上滚几圈不知道去了哪。
常柒垂眸看了眼,这是具女尸。
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她,从记忆宫殿里搜寻一遍记忆后也找不到这人的身影。
虽然不惧怕瘟疫,常柒仍旧不想离尸体太近,记下女尸的相貌,便脚程加快离开贫民窟。
常柒先回菲尔德公馆换衣服,这套麻衣被他用火焰燃烧殆尽,将艾什幼时的衣服穿上,这次常柒出去再也没有惊呼声。
常柒随意站在街边,没一会儿目标便上钩靠近他。
小女孩挎着花篮,用一双纯洁天真的眼望着他:“先生,您要买花吗?”
“要一束晚香玉。”常柒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唇,露出温和的笑,“多少银本德?”
“1银本德,”小女孩连忙从花篮抽出包装好的晚香玉交给常柒,软着嗓音道谢,“谢谢您。”
常柒摆手表示不算什么,将银本德递给小女孩,随意问:“晚香玉怎么这么便宜?”
“它是有毒的,闻多了会让人感觉不适。”
他的态度过于自然,就像是唠家常一般,又穿着得体的西装,少年光是笑着也足以让人放松警惕。
“那我怎么听闻郎肖男爵的母亲很爱晚香玉呢?”
小女孩下意识反驳:“啊?不啊,夫人喜欢圣诞蔷薇,以前偶尔会购买,可惜病死好几年了。”
“夫人去世,谢巴迪安子爵就把郎肖男爵接回家族了,可怜她还没享福呢。”
常柒知道自己抓住漏洞了,心脏猛烈跳了跳。
小女孩来了兴致,小脸红扑扑,继续说着话:“郎肖男爵年纪轻轻就得到男爵位置,在同龄人中格格不入,许多小姐倾慕于他呢!”
“就等着男爵和克洛迪小姐完婚,赶着上去当情人。”
常柒知道再说下去小女孩可能要起疑了,又买了一束晚香玉,并大方承认自己的错误:“好吧,看来是我记错了。”
常柒带着晚香玉回菲尔德公馆,替换已经有枯萎迹象的花,伸手默默摸着花瓣,嗅着窒息的花香。
不知想起艾什说的哪句谎话,心脏蓦然爆发出酸涩感,指尖发麻,难过的情绪犹如浪潮一波波拍打过来。
连同心脏酸涩的还有鼻尖,往日见到艾什就欢喜的感情尽数退去,绝望、悲哀、讽刺犹如一出哑剧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常柒终于愿意承认,艾什受到这个世界的影响,成了面目全非的另一人,肮脏、苍白、灰暗、无力、诟病,渴望权利的普通人。
“嗬。”常柒发出一声怪异的笑,表情满是嘲弄,已经想通所有事。
艾什的养母是谢巴迪安子爵养在外面的情人,按理说谢巴迪安子爵不可能接一位突然出现的儿子回家族,只能说明…原本就有一位私生子的存在。
常柒想起今天在贫民窟看见的女尸,感觉到面容的熟悉感又生出。
五年前养母真的病逝了吗?
如何让谢巴迪安子爵不起疑,那自然是艾什有和情妇一模一样的发色和眼睛,而私生子恰巧和艾什完全相同。
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叶子,却会有极为相似的。人也同理。
常柒骤然把晚香玉捏得稀碎,汁水从指缝流出,支离破碎的花落在地上,光秃秃的枝干来回摇摆。
那支离破碎的晚香玉…就像支离破碎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