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心的哭戏容易累, 还不太容易出戏,迟亦擦泪的时候,没从榻上起来, 哈博跟她配合多年, 一般很少来第二遍。
但今天跟她搭戏的,是千九。
哈博拧着眉头,十分担心自己跟迟亦吵起来。导演的职业素养驱使着他喊出那句:“再来一遍。”
他走过去,略过迟亦, 直接跟千九讲戏, “燕惊雪是迷茫的,她对沈清河有好感,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你要记住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清楚, 她对沈清河的态度,全部都是凭着本能, 从心而动, 她的心知道, 但她的脑袋不知道,懂了吗?”
千九点头。
哈博接着说, “所以你看沈清河的眼神要复杂,要迷茫,要带着你自己不知道的爱恋, 刚刚的眼神少了一点点迷茫的爱意,加上去就完整了。”
几人补妆后迅速开始第二遍。
哈博喊‘卡’的时候,迟亦难得的没出戏。
燕惊雪给她擦眼泪她还克制着,镜头一关,她整个人软在了千九身上。
她心里压着事, 索性借着镜头哭了一场。
哈博看了两遍,砸吧着嘴说:“过了。”
千九和迟亦,演这样的暧昧对象,果真事半功倍。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拍的场景都是浮于表面的甜蜜蜜的戏。
戏里的甜蜜直接影响千九的态度,燕惊雪对沈清河好,千九便对迟亦好。
和千九腻歪,迟亦总归是高兴的,高兴之余,难免要担心。
接下来的戏份并不是一直甜甜蜜蜜。
经此一事,沈清河和燕惊雪的关系突飞猛进。因着沈清河身体不适,需要休养,燕惊雪半推半就陪着她养病,那只燕子风筝也一并送给了沈清河,教沈清河放风筝,大抵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
太快乐了,所以不自觉把容不屈的事儿一股脑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事情,不会因为她忘记,就不需要做。
整部戏的基调从这里开始转折。
那是七月初七,燕惊雪来到楚国的第一个七夕,她跟沈清河约好用完早膳趁着日头未热去街上走走,晚上再一同去看花灯。
收到老东家的密信时,她刚刚换好衣服。
燕惊雪打开窗,那只镖正正好落在她手上,不偏不倚。
密信上面只有一个字,写着:“速。”
速什么?
自然是杀掉容不屈。
燕惊雪靠在窗边,愣了好一会儿。
她到现在才想起来,至今她也不知道容不屈的下落。
红月从门口进来,就看见她在发呆。
“燕姑娘?在想什么呢?叫您好几声没动静。”
燕惊雪跟沈清河关系好,红月态度转变得最快,尤其在她知道燕惊雪还是处子之身时,她对燕惊雪的善意到达了一个新高度。
“没什么。”燕惊雪下意识做了一个藏东西的动作,可手上什么也没有——密信和飞镖她已经处理好了,习惯让她安全了一回。
红月噗嗤笑了下,“藏着什么好东西呐?”
燕惊雪红了脸,许是紧张许是害羞,“没……”
“准备给公主的礼物吗?”红月挤挤眉,姑娘家熟悉以后总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没有啦!”燕惊雪走过去,推着红月往外走,“是不是清河让你来叫我用膳?她打扮好了吗?”
红月也不是真的敢打探燕惊雪的事儿,便跟着往外走,“公主等你好久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慢?”
……
七月的早上,也不怎么凉快,太阳早早地出来凑热闹。
沈清河的肚子愈发大起来了,走路也不太方便,燕惊雪只能一手搀着她,一手撑着伞。
沈清河挽着燕惊雪的胳臂,几乎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她清楚的知道,她对燕惊雪,有了非分之想。哪怕短暂、虚幻、不切实际,她也情不自禁沉溺,越是沉溺,就越是难以自拔。无数的妄念升上来,午夜梦回时,她甚至阴暗的希望容不屈死在战场上,留她跟燕惊雪在府里,一辈子在一起。
但妄念就是妄念,如同她渴望用这个孩子挽留皇兄跟容不屈的心时,注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沈清河比谁都要悲观,她没打算告诉燕惊雪,也永远不打算说出来,如果可以,她将带着这份爱,一起埋入黄土。
七夕夜晚的街上十分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灯布满了大街小巷。
燕惊雪小心翼翼地护着沈清河往包下的游船上走,沈清河身上香香的,是清淡的梅花香。梅园后院种了一片梅花林,在盛夏里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沈清河应该很喜欢梅花。
她的衣物都熏上了梅花的香味儿。
“阿雪,”沈清河依偎在燕惊雪怀里,眉梢上盈着笑意,“你看街上的人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沈清河其实是第一次出来逛花灯会,隐隐有些压不住的兴奋。
“嗯,你小心些,别乱动。”
周围全是人,不小心磕着碰着沈清河要怎么办?
燕惊雪提着心把沈清河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
红月带了几个人跟着她俩,奈何人潮汹涌,完全挡不住。
沈清河乐在其中,“你以前出宫逛过灯会吗?”
燕惊雪没做迟疑,“逛过啊。”
如果在灯会上杀人也算的话,她在心底默默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