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事尽量瞒下来。”沈清河放下笔,全然失了兴致,红月尚且觉得燕惊雪不对劲,宫里那位岂会善罢甘休?
从前父皇在世时,她还有几个心腹,如今,越活越闭塞了,竟沦落到什么也不知。
沈清河揉揉眉心站起来,只觉得乏得很,“小雪儿她,没说去哪儿么?”
“没说,”红月摇摇头,想了想又告状,“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对了,前几天管家还去替她结了帐,酒楼戏院还有那些腌臜地方都欠了不少银子。”
沈清河没忍住惊讶,噗嗤一声笑出来,“是么?”
“公主你还笑,她顶着我们镇国将军府的名字出去,不知道多丢人!”
“无妨,毕竟还小。”沈清河又坐下,兴致又上来,重新铺了纸,提笔想了一会儿,偏头叮嘱红月道:“明日让管家拨放例银给小雪儿,到底是将军带回来的客,银钱上不要克扣人家。”
“公主!”红月跺跺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您忘了吗?这些东西从她一进府您就安排了,是那些银子根本就不够她花。”
“那就多给点。”沈清河微微笑着转回头,柔和的调侃,“反正是将军的银子,将军想必不会心疼。”
红月气得要死,还是只能乖乖应道:“是。”
沈清河朝窗外看了一眼,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怪不得她的心情也觉得松快许多。
红月后来收拾书桌的时候才偷偷看了眼沈清河后来写的字——自古万事皆成空,何人能够尽从容。
公主的字一贯温柔小意,这几个字却不太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红月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地方像刀子一样,直愣愣的要杀出来。
……
迟亦会书法,在哈博这里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些第一次和迟亦合作的演员,难免有些惊讶,尤其是红月。
那场戏由她结尾,拍完了她还抓着纸合了个影,顺手发了个微博:“迟老师的字真好看。”
迟亦没看也就没回,冲上热搜程南才拿着号去回了个“谢谢”,将冷淡风贯彻到底。
“千九没来?”迟亦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颗心松不下来。
“没来,这几天不是都没有她的戏份?”程南有点搞不懂,这个戏拍得她们俩的状态都怪怪的。
不止没来,晚上迟亦回到酒店,千九也不在。
心慌,坠落到谷底的慌。
一切都应该按照迟亦设想的在往前走,千九确实入了戏,分不清楚燕惊雪和自己,也分不清沈清河和迟亦,她一步步引千九入瓮,就是仗着千九还爱她。
只是她没想到,燕惊雪不肯见沈清河,千九也会避着她。
迟亦坐在外间的厅里,亮着房间里所有的灯,神情恍惚,千九的行李没拿走,她应该只是出去……玩儿吧?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迟亦先前坐得很端正,勉强压下去心底的慌,笑得温婉,后来越来越撑不住,她抱着膝盖,靠在沙发上,望着门,一次又一次恍惚看见门开。
她一开始不敢打千九的电话,害怕打断这出戏,后来终于忍不住,拨通那个置顶的号码——“爱千九”。
里面传出来的机械女声摧毁了她的希望。
凌晨一点零六分的时候,“爱千九”的来电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迟亦颤抖着手指划过屏幕,声音有一丝沙哑,保持着最后的沉稳,“阿九?”
“姑姑。”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跳脱,有一瞬间迟亦完全没把她跟这几天沉闷的燕惊雪联系在一起。
“嗯,我在。”迟亦整个身体前倾,握着手机的手紧紧捂在耳旁。
她的小千九,怎么还舍得放手?
“我刚刚下飞机。”
千九好像又变成了原来的千九。迟亦隐约听见“首都国际机场”的字眼,千九还在说话,她便没有打岔。
“宋老师约我一起唱首歌,我看了下通告有三天休息,就答应她了,你在拍戏就没跟你说。”
宋肆君约千九唱歌?她不知道她在拍戏么?
“好,”迟亦把额头抵在膝盖上,放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语气却很温柔,“时间很晚了,你是回家睡还是去宋老师那边?”
“回家睡,顺便遛遛馒头。”千九好像在笑,声音轻轻的,飞在天上一样,“明天直接去录音棚。”
“好,”迟亦睁大眼睛,心口处痛得要命,“有叫司机来接你吗?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姑姑,”千九拉开车门,坐上车,“顾总替我安排了车,一会儿就能到家了,姑姑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我不在,你也要早点睡。”
就那一句话,逼得迟亦几乎说不出话。
“阿九,回去也早点睡。”简单的一句话,她几乎说不完整。
“好,宝宝。”
没再多说,千九就挂了电话。
迟亦蜷缩在沙发上,维持那个姿势,良久。
她其实想问问千九,什么时候回来,总算是,没问出口。
千九回京的第二天,迟亦状态更差了些,好在沈清河本身气色也就不怎么好。
中元节沈清河在床上躺了过去,这件事儿引得皇帝十分不满,随便找了个由头将沈清河宣进宫罚了一顿,只说半月后的中秋断不可让将军府失了体面。
容不屈不在府上,这些事儿也照样麻烦。
筹备中秋,今年倒早上许多,沈清河写着礼单,不觉好笑。
心里却难免空落落的,燕惊雪一次也没来找她,她每日问红月,今日小雪儿去了哪里,有时红月知道,有时红月也不知道。
沈清河不敢去找她。
纵使心里很想,跟燕惊雪在一起的日子,总归太过快活。
变故发生在中秋节前夕。
镇国将军容不屈叛国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