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轻轻吸了一口气,放下了笔,“她总也不来我梦里,我真怕日子久了,连她的模样也记不清。”
她不知道燕酒跟燕惊雪是什么关系,又或是燕酒答应了燕惊雪什么,她只知道她在登州,燕酒的茶馆也开到了登州,不出格,很上心,对孩子,甚至比她还要上心。
相比起头一天见面时的不愿待见,燕酒这个朋友,她相处得很好。
尤其是,燕酒,是唯一知道她跟燕惊雪过往的人,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待着,会怀疑燕惊雪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沉默,燕酒不太擅长应付沈清河。
一个连眼泪都没掉的女人,在她看来,略微,有那么一点点,恐怖。
她宁愿跟小乖乖说话。
正巧,奶娘解了她的围。
“燕老板来啦?怪不得我们小少爷一直吵着要过来。”
场面话,燕酒爱听。
乐呵呵的接过还团在襁褓里的小家伙,燕酒笑得两个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儿,“小乖乖,有没有想我啊?”
逗孩子的场面,太过温馨,反而是沈清河不适应。
她看着看着,就会把燕酒看成燕惊雪,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哄孩子么?
“喂,沈夫人,”燕酒努努嘴,突然叫了她一声,“小乖乖快满月了,取什么名字你想好没有?”
沈夫人。
沈清河又愣了一下,她刚刚好似听成了燕夫人,又好似听见燕惊雪唤她容夫人。
燕酒说为了方便这么称呼,她没拒绝。她私心里是想和燕惊雪白头偕老的啊。
沈清河闭了闭眼,回头看了一眼画上的燕惊雪,多年不动笔,画技还不如少年时,一分燕惊雪的神韵也没画出来。
“沈晏。”沈清河探手触了触未干的画,转头坚定道:“就叫沈晏。”
“海晏河清,平安喜乐。”
“沈晏?”燕酒眼珠子转了转,忽略掉那点八卦的心思,“行吧,沈晏就沈晏,小乖乖,小沈晏,你娘亲给你取名字咯~姨姨也希望你平安喜乐。”
沈清河没再看,推门出去,春寒料峭。
天空突然飘飘扬扬下起雪来。
她站在门口,微仰着头,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有一瞬间的恍惚。
下雪了,又是新的一年,那个叫她沈清河的小姑娘,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屋内传来沈晏咯咯咯的笑声,沈清河勾了勾嘴角,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接飘落下来的雪花儿。
雪花儿落在她手心里,转眼就化成了水。
沈清河就这样怔怔的望着,一动不动,忽然,一滴泪从她脸上划下来,啪叽掉在青石板上,融进化开的雪水里。
……
镜头开始一步步拉远,先在迟亦身上拉了个远景,再缓缓切到沈清河的视角。
雪花飞舞,缠绕在沈清河身边。
结尾是个长镜头,一直拉远,显现出整个儿登州至楚国的全景。
城中无战事,边境烟火起。
围绕在沈清河身上的暗涌消失了,但在沈清河之外,只要有权力纷争的地方,暗涌,就会一直存在。
哈博重重呼出一口气,“过!”
全剧杀青。
压力山大的哈博松了一口气,片场吃狗粮的两个月终于结束了!
大热天的,剧组拍冬天的戏,大家一边欢呼一边催着几位演员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再庆祝。
戏到后期非常压抑,为了避免有人哭鼻子,程南一早就安排了助理团在旁边鼓动气氛,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迟姐,恭喜杀青呀!”
助理团去发红包了,程南跟着迟亦,帮忙收戏服。
“嗯。”这场戏还好,虽然压抑但情绪变化不大,“阿九呢?”
程南:“……”
没注意到。
没有回复迟亦也没说什么,换了衣服打算自己出去瞧瞧。应该没走才对。
“恭喜迟老师杀青!”此起彼伏的声音把她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迟亦扫了一圈也没看见千九。
“谢谢,”迟亦抿嘴笑了笑,“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
程南自然看出了她压抑的情绪,赶忙招呼人清出了一块空间。
千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迟亦身后,她笑着,低声耳语:“恭喜迟老师。”
她在,迟亦才松懈下来,“你刚刚去哪儿了?”
“去办了点事儿。”千九的声音低低浅浅的,湮没在人声里,听不真切。
迟亦转身,就看见一大捧玫瑰。
“迟老师,”千九单膝跪下来,满脸微笑,“今年生日时你许了我一个愿望,我现在想用掉它,不知道可不可以。”
旁边围着的人在起哄,连程南都一脸惊讶,没忍住拍手叫好。
刺激啊妹妹!
迟亦愣在当场,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只看见千九张嘴,什么话也听不清。
迟亦怔愣着,喃喃自语:“你说…什么?”
哈博也过来凑热闹,闻言忙压住了场面,打着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
千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深吸了口气,“迟小姐,”
千九停了一下,郑重无比的说出了在心里背了几百遍的词儿,“请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余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
迟亦的大脑突然没办法思考。
明明千九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她就是听不懂。
千九是在求婚吗?
她说的是结婚吗?她说的结婚是结婚的那个意思吗?
有人拿手机偷偷在录,兴奋得只有捂住嘴才能不发出声音。
迟亦不说话,眼泪突然大颗大颗掉出来。
滚烫滚烫的泪,啪嗒啪嗒砸在千九心上,“怎么了?”她倏地站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擦迟亦脸上的泪,“别哭呀,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不要哭好不好?”
泪越擦越多。
千九怎么也没想到迟亦是这个反应,早知道她就不挑这个时间了,“迟亦,不哭了好不好?”
迟亦伸手,捉住千九擦眼泪的手,泪眼婆娑,声音极轻极轻,带着些委屈,“你再说一遍。”
千九被她哭得心里乱糟糟的,头脑发昏脱口反问:“说什么?”
下一秒千九瞬间反应过来,麻溜儿的单膝跪地,打开了那只小盒子,“迟小姐,”众目睽睽之下,紧张油然而生,“请问你愿意跟我走进婚姻,共度余生吗?”
钻戒底下的凤凰栩栩如生。
迟亦抹了一下泪,笑出声,太出乎意料了,千九在这出戏里比她设想的要清醒,故意让燕惊雪什么都瞒着沈清河,就是为了让千九感同身受,她以为这出戏已经失败了,没想到千九还会向她求婚。
迟亦眼泪又冒出来,她俯下身抱起花,在千九额上浅浅落了个吻,“我愿意。”
气息扑面而来,声音不大不小。
千九的脸倏地红透,如果能让迟亦开心,那就好。
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只要迟亦开心就好。她走了那么久的岔路,忘了照顾迟亦的感情,爱一个人,怎么能让她不开心呢?
她早该看清楚自己的,她的心里,装着的全是迟亦,她究竟是在折腾迟亦,还是在折腾自己?
《暗涌》杀青的第二天,#迟亦答应求婚#就冲上了各大新闻榜首。
某台记者连线顾真真的时候,顾真真一个头两个大,“在挑日子了,别问,一有消息就公布。”
《暗涌》杀青的第三天,千九工作室发布了一首新歌——《心悦于你》并且艾特了迟亦,播放量瞬间爆炸。
婚礼那天,正好开学。
千九只能跟学校请了假,请假理由很正当——结婚。
她订了一整套天御国嫁娶用的首饰,结果都没用上,入乡随俗的钻戒,迟亦倒是很喜欢,带上去就没再摘下来。
婚礼一切从简,只邀请了熟悉的亲朋好友,迟亦似乎不爱麻烦的流程。
千九喜欢听她的意见。
一袭婚纱的迟亦,娇俏得让人不想放手。
结婚的对戒后面才送来,两只凤凰,千九听取了尚初的意见,没有镶钻,方便日常携带。
带戒指的时候,千九的手破天荒的在抖。
“迟亦,我爱你。”千九低着头,声如蚊蝇,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推了进去,随即握住迟亦的手,再也没放开。
迟亦莞尔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我也爱你。”
— 天御国 · 番外 —
兰毓川从龙床上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身旁早就没了人影。
他坐起来,撩开帘子,赤脚下地,“陛下呢?”
宫女俯身行礼,“回国师大人,陛下在打点三军。”
千乐换了身骑装,英姿飒爽得很。
兰毓川拢了拢大氅,走到她身边,“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阿川?”千乐转过身,眉眼舒展,笑意盈盈,“你醒啦?”
伸手替兰毓川系紧了大氅的带子,千乐微微垂了垂眸,低声叹道:“我总要去一趟牧河津的,总不能让阿九一直在那里。”
兰毓川哼笑了声,“跟我玩什么把戏?九殿下已经死透了,陛下莫不是糊涂了?”
千乐弯了弯眼,笑得招摇,“那又如何?我答应阿九的,我做到了,她此刻难道不该感谢我?”
兰毓川轻哼了声,没说话。
千乐也不气恼,回头继续点兵,良久才敛了笑,“我答应姑姑和天御国百姓的,也不能食言。”
“牧河津阿九能去,孤也能去。”
千乐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剑,大步走开。
“陛下。”兰毓川叫住了她,“似乎越来越不把本座放在眼里了。”
千乐轻轻笑了一下,“因为我一直把阿川放在心里呀。”
“千乐。”兰毓川压低了嗓音,乍一听很吓人。
千乐停下脚步,没回头,“国师大人,我要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姑姑不能,阿九不能,您,也不能。”
千乐脚步轻快,一路沿着宫道往千九的殿里走去,她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几乎把这宫里的每一片宫砖都跑遍过。性格却南辕北辙,爱的人也大不相同,只可惜爱得都不是什么良人,千九喜欢姑姑,她喜欢国师。
现在阿九应该跟那个世界的姑姑在一起了吧,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就像她一样,成了女帝,轻松得到了兰毓川。
姑姑,您瞧好儿吧,儿臣一定解决掉牧河津的怪物,守好天御国的百姓,绝不辜负您的培养和期望。
千乐攥紧手中的剑,脚步越来越快。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下本再见。
谢谢你们一直拖更也不骂我,呜呜呜感动,正好碰上双十一,那就抽个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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