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玉青竹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危才和他做那些亲密的事情。他还以为那些年里玉青竹迷恋的是他这具可以让义父舒服的身体。因为义父确实亲口说过,喜欢的只是他的身子。
而那五百年前最后一次,那晚成渊对玉青竹做得有些凶,不停动作,不停地在玉青竹耳畔问他喜不喜欢他,喜不喜欢他这样弄他,还恶劣地叫着“义父”。
玉青竹浑身粉红,颤抖着身子,沉浸在这巨大的快感中。他似乎是被成渊这样问烦了,喘着气对他吼了一句,“去你妈的!我只爱你的身子行了吧?嗯!慢……慢点呜。”
那晚成渊从噩梦中惊醒,心爱之人已经不再身侧。玉青竹走得匆忙,他的心凉了一半,觉得义父是已经厌倦了与他整日里颠鸾倒凤,弃他而去。
成渊兑现给玉青竹的承诺不再去骚扰旻月,可他内心的寂寥在一天天放大,痛苦撕扯灵魂,叫他永不安宁。
他每晚都会被梦魇惊醒。
有时候他会梦到三千将士在他面前被蒸炉喷出的烈火活生生地烧死,有时候他会梦见百里黄沙之下埋藏着卫十六的尸体,有的时候他会梦到卫家五位儿郎们被架上油锅满眼绝望地朝他望过来,最后他们一个一个被推下沸腾滚烫的锅里。
有的时候他会梦到小时候的自己护着旻月国主在战火中逃亡,有的时候他会梦见父亲卫忠被万箭穿心立于城门而死。
有的时候他会梦见自己身体上的肉被黄沙城的那些百姓一块一块的硬生生撕扯下来,一口一口吃进嘴里,填饱他们饥饿的肚子,那些人丑恶的嘴脸让他恶心得想呕出肝肺内脏。血肉模糊,血肉分离,他有意识地在被吃掉,非人般的痛楚让他眼角和嘴角流出生理性的液体,死亡的恐惧也压在心头久久不散,灵魂动荡不安,他的神识也越来越不清醒。
他还梦见了玉青竹,站在高高的云端,一脸厌恶地俯视着他,随即又冷漠地转身离去,最后连看他一眼都不看了。
他像是一件肮脏的东西,被他的心上人丢弃在这浑浊不堪的人间。
成渊承受不住这心神的剧痛和绝望,只好折磨自己的肉体。最后,他走进了危险重重、最靠近阴间地狱的犯人山。
两百年里,化成厉鬼的卫子渊在犯人山接受着地狱般的折磨,痛苦到极致,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他的内心其实是恨玉青竹的,为什么玉青竹会消失不见,为什么玉青竹不来见他,为什么玉青竹不爱他……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暖光,唯一的救赎,却是他高攀不上的神明。
但是即便恨,即便痛,他依旧还是爱惨了玉青竹。
衡衣看着神魂游离不定的鬼王,深吸一口,伸出手将半空中的荒涂古书推到了成渊怀里。
“翻到第一页。”
成渊一怔,感受到了那本古书,他小心翼翼地将荒涂捧在掌心,它散发的灵力气息是玉青竹的。
跟衡衣抢了几百年的东西如今就这么容易地得到了,他一时间神色恍惚起来。
这是青竹写给他的书啊。
心中痛涩包裹上了一层甜蜜,同时心底又生出了悔恨,全身又席卷上了无助无力,瞬时间五味杂全地向他涌来,压得成渊竟有了人类的窒息之感。
鬼使神差,他听从了衡衣的话,将荒涂古书打开到了第一页,动作小心,神情虔诚。
而当看到纸张上熟悉的字迹时,成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大荒无涂何以归?”衡衣轻启唇瓣,缓缓开口,“这页本是空白,却在我飞升来到万鬼海的第一天,出现了这句话。”
成渊身体一颤。
衡衣再次道:“翻到末页。”
成渊抖着手指,艰难的瞬间。
衡衣垂下眼帘,声音沙哑,“这页本来也是一张空白的书纸,但在我进入上古血云遇到你的那一刻,显露了这行字。”
成渊目光死死地盯着最后一页上的那句话,苍白着脸,干涩的唇瓣颤抖,眼眸里是动容之色。
万籁俱寂,他们久久未言,不曾动作。
荒涂古书缓缓阖上,散发着天水之青色的淡淡暖光,飘到成渊身侧,依恋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成渊身子一僵,眼眶红了,他猛地将荒涂古书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却又紧紧禁锢。
衡衣抬眸看向上空血云里,沉眠在上古血雾阵法中心的玉青竹,神情慢慢坚定,嗓音变得轻慢低柔,“且陶陶乐尽天真。”
“这是师尊未能对你说出口的话。”
“魂器古书,命写荒涂,是为你。”
“五百年的瞒天过海,是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