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渊痛不欲生了一辈子,穷尽毕生之力寻求复活玉青竹的方法,他已然肝肠寸断。
玉青竹死前将魂魄分割出两部分魂体,即生魂和觉魂。生魂主宰他的生命力,守护了衡衣百年;觉魂守护他的尸体,留在了下册荒涂古书里。
卫子渊大费周章地从衡衣那里拿回玉青竹的觉魂,以天地之血招回两百年前消散的玉青竹生魂,再用自己的三魂六魄献祭,补齐玉青竹魂魄的完整,想要让玉青竹的元神苏醒。
这是他痴心苦等了两百年的复生计划。
魂魄世代异变,元神永恒真存,魂魄因果循环,他只要打破了这个轮回,就可以让人魄合一,上古血雾阵便能让玉青竹在世重生。
“我这条命从来都是你给的,青竹,我好开心,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卫子渊缱绻温柔地亲吻着玉青竹的唇瓣,摩挲了一会又舍不得地离开,然后额头相贴,十指相扣,眼中痴恋,“我这肮脏浑浊的魂魄如此不堪,真希望你不要嫌弃啊……”
“每次见你都是诀别之时,青竹,你能再抱我一下吗?我真的,只贪这个了……”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玉青竹早已没了呼吸,永远沉眠。
卫子渊眸光黯然,像只可怜兮兮的幽魂,失落了许久。
半晌,他的神情慢慢显露出决绝,“山海血雨,生灵涂炭,哪怕我铸成千古之罪,也无法停止去爱你。”
随着话音,卫子渊脸上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身体脆裂的声音响起,在这弥漫着血雾的幽深云巅中显得可怖至极,接着他的脸上又裂开了几道,然后是十几道,血云残卷着血色更加迅速地朝着那些缝隙涌去,卷入他残破的身体,狂啸呼呼。
此时,卫子渊身体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就像一只陶瓷做的容器,不断地吸入血雾,皮肤爆裂开来,恐怖至极。
衡衣瞳孔巨缩,他就算刚才还没看明白血雾为何都被鬼王召走,现在见到眼前之景霎时间就想通了,成渊这是想把自己献祭给这复生阵法!
他连忙支起身子想要去阻止,却被锦卿按在了怀里。
卫子渊起身离开了玉青竹,神色愧疚,“抱歉啊青竹,我不能再抱你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丑陋,我怕吓到你。”
他退开一步,缓缓在玉青竹身侧单膝跪下,过往种种爱与涛涛恨,都一笔勾销,如今只想对着心上人俯首称臣。
躯体被撕裂的痛苦让他忍不住蜷缩着背,体态佝偻,身形可怜。
卫子渊哑着嗓子,艰难地开口,“上古血雾阵,启动复生……”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剑穿胸而过。
身后传来锦卿的低叹,“今日若真让你启动了上古血云,他的计划岂不是毁在了你手上。”
卫子渊僵硬地扭过头,“你……”
伶俜在插入鬼王的胸膛时,剑身的怨气肆意席卷,汹涌地吞噬着他身体里弥漫的血色。
锦卿迅速翻掌,反手用傲尘击碎了上古血雾阵开启时产生的结界,阻止住了阵法的进行,“况且降下山海血雨,上三界生灵涂炭,他九泉之下也无法安宁。”
卫子渊此刻已经虚弱无比,无法再用旷世鬼气支持上古血云,漫天的血雾渐渐散去。
而玉青竹的尸体没了血云的保护,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化成尘埃飘向远方苍穹。
卫子渊所作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锦卿望着消散在天地间的那抹青衣,眼神里的情绪复杂,涌动着深邃的漩涡,“师尊确实是把荒涂给了我和师兄,但这荒涂却是为你而写。从这点你还没有看出来他下这盘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吗?”
卫子渊缓缓睁大双眼,像是透过锦卿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他动了动泛白干涩的唇瓣,缓缓垂下眼帘,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残余的血雾从他皮肤上的裂缝里蔓延出来,瞬间挤开了惨败的身躯,他整个鬼体都支离破碎,如玻璃残片一样散落,飘向苍穹跟随着玉青竹的烟尘,相伴而去。
卫子渊前半生受兄弟死别、国主背叛、百姓抛弃之苦,后半生受心魔缠身、爱人仙逝、无尽相思之苦。
若你不能复活,这一次我陪你去死。
卫子渊死了,带着玉青竹的灵魂永远安眠于这个世界的天地间。他们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深渊之中,青竹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