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梦福了福身目送他走远。
他的背影极是眼熟，和她梦中见到的隐隐重合在一起，是梦是真已然分辨不清。不过在梦中时，她一定不知道，想要和他说话，要靠容潋。
亭中三面垂下毡帘，还点着银炭，只有一丝丝凉风进来，前面是容境种的满院梅花，倒是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去处。容境在一刻钟之后到了凉亭，方云梦素手斟上一杯茶递给他，轻声问：“殿下可是累到了？”
“和钟良说话颇费心神。”容境摇了摇头，将茶送到口中。
茶香淡淡，独有一股清甜。
“奴婢在里面放了些烘干的梅花。”方云梦说着，绕到他后面，手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太阳穴。容境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心下安静，长长地舒口气，浑身软下来，稍稍往后靠到她身上。
方云梦问：“要不要奴婢弹个曲子？”
“不必，就这样让孤靠一靠即可。”
容家人的相貌都极是出挑，一个容潋，曾在长安和慎远坊不知勾走多少人的心神，作为她堂兄的容境长相也是分毫不差。他俊朗不凡，眉宇之间是天生的贵气。
方云梦低着头看他出神，不妨他勾了勾唇说：“再这么看孤，孤就脸红了。”她揉捏的动作一停，慌忙别开眼去。
容境没有睁开眼，却像是已然猜到她是什么反应，笑得更畅快。
方云梦听见他的笑声，一时不知道容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因琢心的举荐，容境叫人到慎远坊给她换了身份将她带了出来。
方云梦知道从前容潋为了能出慎远坊费了多少心神也不成，还是后来兰襟带她离开的。可在太子这里，换一个犯人出慎远坊，倒比吃饭睡觉还容易。或者说，只要太子想要的，都不必他多言，就有人千方百计给他开方便之门。
她以长史远亲的身份入太子府已经近两个月，容境待她倒是不差，吃穿用度皆给了最好，住也是单独一间偏殿，她平时不出去，容境就寻不少好玩的东西送到偏殿给她解闷儿。
容境偶尔累极就到偏殿去，让她弹一首曲子安眠片刻，醒来喝杯茶，叫她说说从前在雁城方府的事情。他事事安排得妥帖，可却叫她觉得疏离。可有时他又亲近，就和现在一样，这样忽近忽远的样子，叫方云梦摸不准他的心思。
“云梦。”容境睁开眼，他眸底有阴云翻滚，看得叫人发怵。
方云梦的樱唇轻抿，“殿下有何事？”
“孤有时在想，在钟良眼里，孤到底是什么人？是他忠于的人，是他畏惧的人，是能教他玩弄的人，亦或者旁的什么人？”
这是容境第一次和她提及到朝堂上之事，方云梦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能涉入，便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容境嘴角勾起松弛的笑，重新又阖上眼。他怎么会不知道钟良是何意，他是东宫太子，那个人曾对他说，他要做的，就是看透所有人的心思，但不能让人窥探到他的底线。然后选对自己有利的顺其发展，对自己有害的铲除。无伤大雅的，就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