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宗锦抓住了,他整个人依然扑倒在了地上,右手抓住了悬崖的边缘,左手则抓住了尉迟崇的手。意识到自己抓住了弟弟,宗锦第一反应便是破口大骂:“你这个蠢东西!!抛下妻儿自己一个人跑!!还是男人吗你?!!抓紧了!!!”
尉迟崇却懵了,茫然地甚至忘了自己现在生死只隔一线。
“……哥哥?”他这么问道。
——无比熟悉的口吻,无比熟悉的脾气,还有在林间追逐时那两声“小崇”。
顶着与他哥哥完全不同的脸,宗锦使劲儿将他往上拉:“……是——另只手也给我!快!”
“……是哥哥的冤魂吗?”尉迟崇却说,“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没工夫说这些!!手给我!!!”
宗锦大声吼着,试图将尉迟崇吼醒。尉迟崇试着抬起另一只胳膊,但才动弹了些微,巨痛就让他表情扭曲。
“给我啊!!”
“……断了,手……”尉迟崇哆嗦着,大约此时此刻,他已觉得自己是在与亡魂对话,眼前的面孔也幻化成了兄长,“不是我设计害你的,真的不是;我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哥哥……”
“我知道不是你!!”宗锦怒吼着,不肯放弃地将他往上拖,“是洛辰欢!是洛辰欢害我!背叛我!我就是要寻仇!要是找他!不是你!!上来!!!”
即便他吼得青筋暴起,一只手臂断了、正处于极端混乱中的尉迟崇,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往上爬。他甚至抓不住宗锦的手,完全是靠宗锦抓着他。他望着宗锦,突然露出很难过的表情:“对不起,我现在信了,我真的没本事……”
“小崇!!你他娘的!!你上来!!!”
“我把尉迟家毁了,都怪我……对不起……”
“小崇!!!”
他握不住弟弟的手,只能看着尉迟崇往下滑,从手腕到手掌,最后到指尖。而在断崖之下,不是万丈深渊,也不是湍急的河流;下面是苍白的石头,离崖上不过七八丈高。可在此时,七八丈,才更令人绝望。
“别松开!尉迟崇!!别松开!!!小崇——”
宗锦只觉得手腕一轻,指尖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趴在断崖处,就眼看着他的同胞弟弟摔下去,离他越来越远。
“咚——”
轻飘飘的一声,尉迟崇摔在了石头上,脖子与手脚都呈现扭曲的姿态,再没有任何动静。他身下,血缓缓渗出,将石头染红,将他浸在里面。
宗锦良久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最终除了狠狠一拳砸在地面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做。
——
赫连府。
“你一定要亲自去吗?我不让去你去!你伤还没好啊……”在后院一隅的马棚旁,漆如烟死死拖着江意的手臂,试图将他拦住,“赫连府那么多人,一定要你去吗?我不许你去……江意……”
可凭着她的力气,是压根拖不住江意的浴盐读加。
从江意下榻换衣服,到走来马棚,漆如烟一直没停下过拦他,但除了让他走得没那么快之外,没起到任何作用。
眼看江意都要开始牵马了,漆如烟忍无可忍地将他胳膊甩开:“你一定要去是吧?”
江意一边解缰绳,一边为难地看向她:“主上的吩咐,我必须得做。”
“你背后的伤还没好,你怎么骑马啊;从轲州到东廷乌城,你知道有多远吗……”“既然能下地了,就没什么问题。”江意认真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漆如烟脸色铁青,一手叉腰,一手倏地揪住了江意的衣领,再无半分之前名妓起舞的模样:
“那你便去!最好死在东廷!”
“燕燕……”
“别叫我!你若是要找死,那你就死,刚好省了我的事,不用再嫁给你了!”
江意一怔,立刻捉住了她的手:“……你是说你愿意嫁给我了?”
漆如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她连忙要抽手,怎料江意抓得很紧,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你都要去东廷送死了,我愿不愿意有什么意义!”
“燕燕,”江意认真道,“我有任务在身,必须要完成;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回来。”
“……”他这副模样,竟让漆如烟心跳蓦地快了起来。
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句“那我等你”,但又念及江意半个后背的伤,道:“……你那伤,都还没结痂,怎么能骑马啊,又无人照顾你,你连上药都上不了……”
“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若是非要去,”漆如烟忽地口吻一转,“那我跟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