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人之阵(下)
“话不能这么说,主上,”来人正是重伤才愈的北堂列,或者说左丘昱,“我到底没有帮着别人害你。”
“那你现在站在此处,莫非是来帮我领军的?”
北堂列缓缓抬起手,刀尖对准了马上赫连恒,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凝重:“我是来找你寻仇的。”
“哦?”
“我左丘氏,遭奸人算计,被赫连乘虚而入,夺我封地,灭我族人……这仇,我是一定要来报的。”他一边说,目光一边在赫连恒身后的轻骑队里搜寻着,“皇甫确实要我为他所用,但我不愿。我左丘一族也是受千代皇室诰封的诸侯,怎可为他人座下奴仆。”
“你倒还有几分体面。”赫连恒淡淡说着,丝毫不见怒意。
仿佛面前的北堂列,也只不过是赫连家万千敌人中的一名,并无特殊。倒是他身边,还负伤在身的江意,看见北堂列的瞬间便叫愤怒冲昏了神智,一夹马腹就打算只身冲上去,找北堂列讨个说法。
赫连恒太清楚,北堂列的背叛在赫连军所有人心中,都是不可饶恕之罪。
就在江意要冲出来时,他忽地抬高了声音:“全军行止,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闻言,北堂列依旧拿刀指着昔日主君,却轻轻笑了笑:“果然是赫连恒,虽非君子,却是男人。”
“过奖。”赫连恒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只是北堂,你赢不了。”
“那要试试才知道。”
北堂列说着,身后北宫门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露出里面乌泱泱的禁军。他再道:“皇甫淳命我率军于此应敌,说你若进了天都城,必定会往北宫门;皇甫淳虽然不讨我喜欢,可运筹帷幄,当真不输你。”
“然后呢?”
“赫连恒,你我之仇,今日要做个了断。我与你单独较量,若我输了,我身后三千禁军自当让出道,迎你进宫;若我赢了,你赫连家剩下的人要怎么做都随便你们……只赚不赔的买卖,你意下如何?”
“我亦知你是想,亲手为你族人报血海深仇。”赫连恒说着,竟潇洒下了马。
他没有拿他擅长的长弓,手里只有一把刀,同样缓缓抬手,以刀尖指向北堂列:“我给你这个机会,但今日不是你为左丘一族报仇,而是我为无香雪恨。”
男人再厉声下令道:“凡我赫连麾下,若我二人无人倒地,均不准动手!”
纵然他们再想群起而攻之,杀了眼前的叛徒,也无人敢违抗赫连恒的命令。
两个男人身穿战甲,手持兵刃,对望而立。也不知是谁率先迈出了一步,另一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保持着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往侧谨慎地迈步。二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对方身上,空荡天地间,只剩下雨在肆无忌惮地下。
率先出手的是北堂列,他的脚在地上猛然发力,借着这一下推进的力量,挥刀砍向赫连恒左肩。
男人反应迅猛,不输他分毫,侧身一闪,如翩翩公子雨中起舞般,轻飘飘地躲过。躲的同时,赫连恒一抖右肩,手臂便发力带动长刀,刺向北堂列的胸口。北堂列一刀挥空,反抬左手,用手臂上的铠甲弹开赫连恒的刀尖;他右手一收,直接以肩为武器,重重顶上去,顶得赫连恒往后退了一步。这便是北堂列的机会,他再接一手反手刀,横扫过赫连恒腰腹处。
若换了常人,定会在被撞开的瞬间乱了架势;后面这一刀就必然接下,无法抵挡。
可那是赫连恒,是天塌下来也依然冷静自持之人。
他反应极快,竟瞬时以左手解下刀鞘,硬碰硬地拦下了北堂列的攻势。
短暂交手过后,二人同样选择退后,再度拉开距离;这一轮交手下来,竟谁也没有占据上风。
赫连恒却突然开口,说:“我见你先前在找人,可是在找宗锦?”
“!……”
“倒也不必找,他不在此列。”赫连恒莞尔,语气温和极了,“我怎会舍得他出生入死?”
“……拿宗锦刺激我么?大可不必。”北堂列话虽如此,手却明显地颤了颤,“你会为情乱智,我不会。”
“哦?是么?”
赫连恒做作地看了眼左手的刀鞘,补上一句:“这左右开弓的伎俩,还是宗锦教我的,着实好用。”
哪怕北堂列再想装得不为所动,也无法骗自己。
——他是在找宗锦,从赫连恒出现开始他便在找宗锦。
——皇甫淳告诉他,宗锦安全了;可他想用自己这双眼睛去确认,而不是偏信他人之语。
可他没能如愿,宗锦不在这里。
北堂列不再回话,换了双手持刀,改劈为刺,极快极狠地刺向赫连恒。劈下来的刀好接,不过拼的是个时机和力量;刺过来的却没那么好接住了,刀身那般窄,想要准确接下对方的突刺,倒不如躲开更实在。然而北堂列敢这样进攻,是因为他够快,即便赫连恒预测到了他的攻势,也难以同样的速度避开。
电光石火间,赫连恒左右手配合着,在面前夹起斜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