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岸不是没看出程酒酒在演戏,尽管她已经很卖力了,但她的酒量,当年童岸在波尔多就已经见识过,岂是今天这些能够放倒的?
但心中那些黏腻的复杂情绪,却令童岸没法在第一时间拆穿程酒酒。
“嘀”的一声,二楼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暗松了口气。
程酒酒拽着童岸,想出电梯,发现她迟迟不动,不由得侧过头看她。
童岸对她淡淡一笑。
那一笑饱含太多,程酒酒一愣,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你真不去了吗……”
她没回答,只是善意地提醒程酒酒:“你快过去吧。”
“可是……”
眼见电梯门真的快合上了,程酒酒不死心地伸出脚,抵住门:“你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真的头晕,不骗你。”
不过僵持的数秒,童岸再抬头,便看见一个左手缠着白纱的人正杵在电梯门口看着她们。
是程少颐。
他没穿外套,只套了一件高领毛衣,受伤的那只手的衣袖被高高挽起,颇有些狼狈,脸色看上去却还不算太糟。
她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竟可耻地安了心。
程酒酒回过头,也看见了程少颐,微微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准备下楼去买杯咖啡。”
“都伤得这么严重了,还喝哪门子咖啡?”程酒酒说着,飞快地朝他使了个眼色。
程少颐却无动于衷。
程酒酒气得想跺脚,对这种笨哥哥,她是真的感到绝望。
四下静寂,忽然间,程少颐开了口:“酒酒,你先出来等我。”
“什么?”程酒酒尚沉浸在怒其不争的郁卒中,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好。”
程酒酒快步走出电梯,程少颐即刻走进去,让童岸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
又愣了一会儿后,童岸主动按了电梯按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干脆我们这回就一次性讲完吧。”
急诊室门外刮着大风。
童岸耐心地一边搓手,一边等他开口。
“那天我喝醉了,本想第二天去酒庄找你,结果公司临时有急事,需要我出差,今天下午才回来,没想到又遇到这种意外……对不起……虽然迟了很久,但是,对不起。”
他不确定地看着她,目光闪烁,像在等她的回答。
树影婆娑,偶尔能听见急诊楼里传来病人痛苦的呻吟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漫不经心地低头朝手心哈了口气,这才缓缓抬起头:“嗯,我接受你的道歉。”说完便重新闭上嘴,仿佛十分不愿意再继续同他交谈。
空气渐渐变得凝滞,但两个人没有谁有要先离开的意思。
童岸仰起脖子,安静地望着头顶那盏路灯,那些橙黄色的光线,仿佛一刹那化作了无数飞溅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