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朱衍这话看上去是责备,听起来却无半分严厉,更像是,在心疼。
于是陈若懿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因为太疼了,太疼了……”
就想尽一切办法转移疼痛,哪怕只是一下,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透口气,也是好的。
朱衍仔细盯着面前的人,见他忽然红了眼眶,见他眼角泛出晶莹,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为什么不跟朕讲。”
因为陈若懿总是不肯讲,逼得朱衍只好去猜,去威胁,去恐吓,不然这奴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着。
只是他毕竟不是陈若懿,不可能绝对猜中他的心思,不可能无时无刻都感同身受他说不出口的疼痛。
“里头太黑了,以为皇上是要奴才死在里头。”
“朕何时说过要让你去死。”
朱衍此话一出,陈若懿鼻头一酸,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徘徊。
“皇上没说过叫奴才去死。”
他顿了顿,忽而叹了口气。
“不也没赶过来救奴才么。”
朱衍神色一凛,先前的跋扈张扬,温柔心疼悉数在脸上消失,他咬住牙关,心想今日总算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奴才为何,要去求一个七年前就不肯来救奴才的人呢。七年前没来救我,七年后就会来救我吗。”一朝被蛇咬十年还怕井绳呢,向朱衍求救?还不如幻想自己挖条地道逃出去。
朱衍这话说的真是好笑,好笑到陈若懿就差哭出声来。
他倒是想问问看这个男人,先前对自己许过的那些诺言,发过的毒誓,说过的情话,有哪样是真的。
他还想问问看这个男人,这些年来可否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是真的爱他的。不是主子和奴才间的爱,不是撒谎欺瞒捉弄觉得有趣的爱,更不是后悔想要补偿的爱,也不是在床榻上对他叫声的喜爱,而是真正把他陈若懿当个人来看的爱。
“你都没跟我讲,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来救你。”朱衍开口,脸上尽是落寞,他瞧见陈若懿的眼眶盛着的泪水,瞧见陈若懿还在拼命忍住不让它们落下来,瞧见他那双瞳孔里映射出来的自己,那个不被信任,被奚落,狼狈不堪的自己。
他轻声将这句话吐出,生怕语气说重一点伤到他,生怕情绪拿捏不好,他能比陈若懿先哭出来。
“我不想跟你讲,我不要跟你讲,你如今做了皇帝,以后日子那么长,遇到各种各样的人,那么多可以对你好的人,你好好珍惜住就好。我不过是个奴才,多我一个不嫌多,少我一个不嫌少,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的……”
“你怎么就知道你是死是活不重要了。”朱衍当即打断他的话,伸手抓在自己的左心口,那里有条小小的疤痕,是陈若懿亲手刺进去的。
陈若懿见到他这个动作立马就绷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不仅眼泪往下掉,身子也在往后挪。
“怎的,敢做还不敢承认了。”瞧瞧那晚上把匕首刺进他心口那毅然决然的小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大义灭亲呢,他是朱衍是什么人间瘟神需要陈若懿来英勇牺牲,关键是把人给伤了,丢下他自己跑了。
陈若懿自己跑了!这小子溜得贼快,连给朱衍抓住他问责的机会都没给。
“我没说不承认。”他嫌恶地皱眉,极快地将这句话嘀咕出来,伴随下一句,“是你自己活该。”
后半句声音细如蚊蝇,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听得朱衍这火气,“蹭蹭”往天灵盖上蹿。
他举起手,僵滞在半空,也就僵滞在半空,没有落下。
打,是不可能打的,骂吧,这小子现在学会反嘴了,朱衍一时还就真想不出治他的办法,正好这会脑仁又开始隐约疼,他抿抿唇,嘟嘟囔囔了好一会,决定先回榻上睡一觉。
等睡一觉醒来,脑袋清醒了,再想对策。
于是,他重新盖上被子,脑袋刚落在枕头上,旁边陈若懿又发话:“把药喝了。”
朱衍冷哼,翻身背对陈若懿。
他听见那边陈若懿叹了好大一口气,道:“不喝药,会死的。”
朱衍这火气又开始“蹭蹭”地往上冒,但他忍住没说话。
于是陈若懿就继续:“皇上若是死了,这天下就要易主了,届时皇上篡位弑兄的事便会昭告百姓,得遗臭万年。”
朱衍“嗖”地转过身,眼睛里“唰唰”地冒出怒火:“你他娘的现在是不是就指望着我死?”
陈若懿没否认,他双手交叠在一块,眼神飘向了其他地方,略带些许哀切:“皇上若是一心求死,死前能不能把流放的杏儿给召回来。她是奴才明媒正娶的妻子,奴才日后就指望她照顾了。”
陈若懿话毕,朱衍骂骂咧咧起身,二话不说将矮桌上那碗药仰头灌下,“嘭”地摔回去,再骂骂咧咧地盖上被子,翻过去身,背对陈若懿继续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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