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虞虽然对平戎将军府并不厚爱,但是说到底他所有立场都是出于一个帝王的利益。
我甚至有些佩服他,能孤身一人忍受这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他的崩溃,让我这份佩服骤降,「不过如此」这一评价在我脑海一闪而过,残影却再也挥之不去。
10
我看着容虞无声无息将眼泪压下去,厚重的呼吸让我明白,这个人可能真的有心。
我问他:「你爱不爱她?」
她是谁,我没有说。但是容虞抬头看了一眼桐云宫夜色中隐隐约约的梧桐树冠。
我摇着扇子,轻轻地说:
「宫中不兴树旺,你却偏偏任由它长。宫墙方正,木秀其中,这是个『困』字。容虞,你把自己困住了。」
我看着容虞精致的侧脸,想起他曾经的所作所为,觉得他罪有应得,忍不住讥讽他:
「你如今这般作态,当真是忘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他面上一白,显然是记起了桐苏第一个孩子。
他都记得!
他记得是他一手利用我的阿厌,驱赶它冲撞了身怀六甲的桐妃,又用一碗落胎药杀了那个孩子,也杀了我的阿厌。
那件事像个导火索,后宫前朝看似无关,实实则牵一发动全身。朝中势力经历了一次大洗牌,哥哥为了救我,亦是为了保全平戎将军府,将烫手的兵权交出。
但我还是进了冷宫,桐妃痛失爱子,我的阿厌还是死了。
伴君如伴虎,不知何时起,曾经助他上位的人,一一被他玩弄。我看着他从青涩的少年逐渐变成颇具城府的帝王。
看着他用所谓的权御之术,让平戎将军府蒙受屈辱。哥哥一片忠赤之心被他践踏,树倒猢狲散,平戎将军府一时间受尽白眼。
一切都是出自他手,如今他却满脸悲色地在我面前坦白他的后悔,后悔这一切做尽以后,死了一个最爱他的人。
容虞,这如今的样子,是要告诉我,你很爱她么?你的爱,真是让人喘不过气,锦鹤避之不及,而她却承受不起。
容虞瞳孔蓦然放大,眼神空洞,精致的眼睛干涸地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嗤笑一声:「你若是真的想见锦鹤,那我便替陛下写一封信给哥哥。」
让他回来,让他带着他的妻子锦鹤回来,让你看一眼你日思夜想的脸。
我起身回了屋,一丝丝凉意从心底慢慢涌现,随后浸入四肢百骸。
努月担忧地看着我,我摇摇头说:
「我累了。」
11
他终究是托了我书信一封,寄往了西北,言辞之间绝口不提他当年对锦鹤的执着,却是恳求锦鹤回来,让他再见一面。
容虞说,我想她,想再看一眼她。
我不明白他说的「她」到底是谁,直到常礼托着一件纱衣呈了上来。那纱衣颜色娇嫩,轻薄的料子上锈满了梧桐花。
容虞木着一张脸抚上那件纱衣,声音嘶哑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