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仿佛有一根弦动了一下,我撑着脑袋问容虞:
「容虞,你的心里,到底能装多少人?」
我鲜少叫他名字,但不代表我不能叫。他还需要我,所以他就能容忍我。容虞批奏折的朱笔顿住,啪嗒一声,朱墨滴在了奏折上。
他说:「良妃,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挑眉一笑,告了退。
6
我同容虞,大概是这皇城里最和谐的两个人。
他若敬我,哥哥便敬敬他。彼此心照不宣,我不用在他身下假意承欢,他不必在我面前假意敷衍。
在我尚未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就被父亲送上花轿嫁给了他,从他的侧妃做到如今的良妃,
不出挑也不落人后。
一路走来,我见的从来都是他面如春山,心似蛇蝎。手段日渐一日狡诈,权御之术逐渐渗透进他的骨子里。
唯有一点不变的是,他所有的例外,都在锦鹤身上。痴迷美色,这是身为一个帝王,最大的禁忌。好在他没有耽误国事,对于哥哥,他也从来只是希望他战死,利用大于他心中所恨。
我从未涉及情爱,一颗心尚未萌动的年纪,便已经被父亲利用,送进了波涛暗涌的夺嫡之争。
权势面前,人心何德何能让人觉得可靠?父母如此,男女之情又有什么用?我不明白为什么容虞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会因为一个女人不顾一切。
啧,也不是不顾一切,他尚存的理智,亦是对权力的霸占之余才轮得到锦鹤。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
我将手里的肉丝一条一条地喂给我宫里那只雕,它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锋利的嘴巴伤了我。这雕是哥哥送我的十七岁生辰礼,花了不少功夫。
它刚来的时候不过巴掌那么大,如今张开双翅我一个人站在它面前都显得单薄。
可是那又怎样?
这飞天的猛禽,在我手下温顺得不像话,一行一动里的依恋,让我觉得受用,却也觉得疑惑。
不过养育了它而已,它为什么如此心甘情愿,宁愿失去自由也要讨我的爱抚?
7
母妃,母妃你看!
我从回忆里回神,定睛一看,面前是阿年那张嫩呼呼的小脸。他俯在我膝上,手里举着两张字帖。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母妃你看,儿臣写得好不好?」
字迹俊逸的一句诗旁边,是阿年歪歪扭扭的模仿。
我问阿年,这是哪里来的?
阿年不以为然,说这是父皇书房里的。
我心知容虞对阿年过分疼爱,但是皇帝御笔,岂能让人随随便便带出御书房?!
「阿年!」
我忍不住沉声低喝,阿年当即站直了抿嘴看着我,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因紧张紧紧抓在胸前。
「母妃……是儿臣写得不好吗?」
眼见着他眼底含了泪,我心底又一软,但是这件事情需得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