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阿悦这次平安归来,小叔、父亲,我必将那厮带到你们面前跪着敬茶。而后,他与我是仇是怨,手底下见分晓,生死无尤。但如果阿悦回不来……”我三叩头,“您二位千万别怪阿悦没再来看你们。倘若苏副将明白我,大概也会将我带来此处安葬。彼时,九泉路上,阿悦对你们再尽孝道。”
话音刚落,我决然起身,踏上了离去之路。背上重剑无锋,早注定了血途苍莽。
云锁天幕,雷声阵阵。王城里,似有暴雨降下之兆。玄机门中,千人肃杀,四方高墙上,诸多弓箭手正蓄势待发。而那空地中央,一人躺倒在地,四肢和脖颈分别被五匹马牵引着。
眼看申时将到,我纵马冲向内城。玄机门的守将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被我的剑势掀翻在地。
我瞄准势头,冲到蓝衣人身旁,一挽剑花,顷刻将那有胳膊粗的麻绳斩断。整个王宫顿时鸦雀无声。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慕容谦,许久不见,他还是一样惹人讨厌。眸子敛尽了锋芒,枯败得像死灰一样。他青丝凌乱,蓝衣褴褛,身上还有新旧不一的血痕。
这是这么多年,我唯一一回看见他的狼狈,狼狈得无法形容。我还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有一人,使他落得如此下场。
我突然很害怕,怕自己救不了他。
摸了摸鼻子,我努力收敛了所有思绪,仰起头,正好对上高墙上那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是慕珩。
饶是隔着这般遥远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无匹的武息和疯狂的杀意。我稳住心神,撕了一段衣袂跳下马,将慕容谦扶起,背在背上,将布条紧紧绑在他和我的腰间,再度握上剑柄。
我遏止着声音中的颤抖道:“那个大爷,按道理,你其实该叫我一声叔嫂还是什么来着。老实说,你被关了三十年,和这些姓慕的都没什么关系,你那个仇人已经死了,你好不容易再见天日,其实该看破红尘的。不过说了这么多,我知道你也肯定听不进去,所以……”我沉了眸色,举剑起招,“齐上吧!”
话音刚落,慕珩阴冷地比了个手势。
杀声震天响,无数守卫齐齐朝我冲来。我一剑破开生死之路,对背上人道:“慕容谦,你记好了,今日,我不死,你便不死。否则,今生今世,来生来世,莫再指望我原谅你!”
他干裂的嘴唇微张,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血花四溅,染尽九重天。眼里是瑰丽的红,染出一幅神鬼皆叹的画卷。前路,不知在何处,我只能不停地挥舞着重剑,任凭脚下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想我苏愉悦这一生经历数次绝境,却没哪一回让我如此心惊胆战过。我将一只手放在慕容谦的背上,时刻感知着他的温度,这样才能提醒自己,不可倒在此处,我要带着他回去!
战至酉时三刻,我的气息逐渐紊乱,握剑的手轻颤着,虎口龟裂,血溅湿了衣裳,两鬓汗如雨下,漫过身上深浅不一的七八处血窟窿。
我拄剑喘着粗气停歇片刻,又一招瑶映千江割破数十人的喉咙,余下的守卫惊得一时不敢再进。我趁此机会,吹口哨唤来马匹。慕珩当即手势一换,所有守将撤下,城楼上的弓箭手齐齐对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