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说完了吗?说完就离开!”
非烟晃了晃,语气终是平静下来:“我说完了,苏姑娘执意要与主人分出生死,非烟劝不了你。你曾问过非烟,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我没出声。
“有。主人若死,非烟不会独活。”
我别过头,不再看她。
她迈出几步,忽然又停下,像想起什么,转身道:“那一日,你是不是看见……”
我面色一寒。
她道:“你果然是看见了……主人与非烟什么都没有发生。主人身上的伤一直没好,非烟只是去帮他换药。情动之下,非烟劝主人放弃你,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人世若无苏愉悦,那是何等苍凉’。”
指甲掐入掌心里,我的身体细微地颤抖起来。非烟何时离开的,我已恍然不觉,脑海中不断回荡的,唯有那最后一言。
一晃,八月初一。
王宫里处处扎着喜纱红花。我穿着迤地三尺的嫣红裙衫,将一柄短剑用细布绑在右手手腕,收进了袖口里。
吉时一到,喜娘便背着我进了花轿。轿子行至太和殿外的广场上时,苏涵领着苏家将,一字排开站着。慕向南置身于殿外的石阶上,阳光将他的喜服照得格外耀眼。
我听见辛沭喊:“恭请新娘下轿!”
喜娘应声将轿帘掀开。我一只脚刚踏出,广袤天地间,乍然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悦,我依约而来,这场戏,足矣。”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我默默揭开头上的喜帕,遥望着那个绝世独立的儒雅男子,仍是那袭月白色的常服,仍是那般看似温和的浅笑。他从容以对,负手而立,宛如我二人初见。
我缓缓前行数步,五指一松,喜帕扬至九天之上。
短剑晃出袖口,紧握在手里。因手筋废过,如今我已握不得重剑。
寒光指向他,我道:“王爷先生,阿悦承蒙你领入武道,今日你何不验一验,阿悦这身武息,是否还有当初的桀骜?”
他面上表情不改,抬手起招。
我气沉丹田,抢先快攻而上。
那是十一年前的冬天。青石板的老街上,穿着雍容华服的男子牵着齐腰高的小丫头慢慢走过。小丫头吃着糖葫芦,眼里闪着光。她指向边上的戏楼,嘟囔着要听戏。男子宠溺地扯了扯她额前的刘海,将她抱起来,踏入了戏楼里。
一场几乎无人听的戏曲,台上的花旦唱得字字如泣——
这红尘有多乱啊,裹住了旧山河。
眼前是千秋雪,心里是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