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喝了两口，雅间外就传来了竹帘窸窣声。
“我家主子请四位前去一聚。”
戚长临咽下茶水后，不疾不徐开口：“我们人多，不妨请你家主子过来吧，左右……是他有事求我们。”
那黑衣侍从倒也好说话，应了声就把口中的两位主子请了过来。
戚长临端的一副成竹在胸模样，甚至不等人坐下，就先发制人地开口：“二位想以多少价格出了莹蘼香？”
那两人被他这样直接询问，反而有些尴尬，讪讪一笑才说自己方才喊价快了，这晌有些后悔，便想着再反手转让给他们。
“不行。”戚长临垂眼沏着茶，并不看他们就无情拒绝：“我们既不再出价，便是觉得不值当了，二位若不压一些价格，我们自是不会收。”
黑衣男子试探：“那么几位预期多少呢？”
戚长临略一思索，“一万五千两吧。”
男子脸色顿时一僵，“可你们方才已经喊价到两万两了。”
戚长临似笑非笑地倒出一杯香茶给身旁人递去，坐在一旁观察许久的颜子慕接过热茶捧在手心，暖流入骨，他这会儿倒是看明白了。
他从方才进场就觉得那俩黑衣人面色不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想来戚长临是一早看出那两厮并非诚心竞买，只是混淆视听故意喊高价位，好等他们上钩付钱后，从竞买会老板处分一杯羹。
虽说他不想夜夜被缠着，但关键时刻还是要与自家夫君穿同一条裤子的。
他登时抢在戚长临开口之前反唇相讥：“嘁，只允许你们喊价快了后悔，不许我们反悔？”
见两人脸色就快要和身上衣服一个色儿，颜子慕越发升级钱痨砍价的技能：“况且你没瞧见夫君同我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还要什么莹蘼香来巩固深情？”
他说的本就是实话，顺势在戚长临侧脸啵唧了一下才续道：“倒是你们俩，瞧着就是母胎单身狗模样，我与夫君便成人之美，同情同情将东西让给你们了。”
颜子慕看见两人嘴角都开始颤了，大抵是从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忍住肉疼道：“成交！一万五千两就一万五千两。”
（十二）
价值万两的莹蘼香成灰紫色粉末状，此时被安然密封在一个透明锦盒里。
颜子慕好奇地拿起盒子晃了晃，就这么点东西，到底有多神才能值他奶茶店半辈子的收入。
“师哥牛逼啊！”荀雁南刚付了钱，大步流星就走进来，“耍耍小手段就剩下一万两！”
戚长临嫌弃看他一眼，“从哪学来的脏话。”
“你家阿慕啊。”荀雁南无辜耸了耸肩。
戚长临眼底嫌弃之意更甚，“阿慕也是你叫的？”
“不是不是，我叫的嫂夫人。”荀雁南甚是没骨气地呵呵一笑，“不如我们来商量商量这莹蘼香怎么分？五五，还是四六？”
没办法，谁让自家夫人不如嫂夫人那般性子服帖，动不动就将他关在屋外一整晚，夜夜好时光就都便宜给西北风泻火了，这谁顶得住。所以这莹蘼香嘛……荀雁南想着怎么也得要上一半的。
但戚长临却比他想象的要大方，“你全部拿着吧，我不要。”他说着就拉过颜子慕的手往雅间外走去。
颜子慕出门前很是同情地看了眼祝无忧，见他正使着眼色向自己求助，弱弱表示……好自为之，他安全了！
他与戚长临手拉着手走在宽长巷子，两道身影被夕阳拉得重叠在一起。
颜子慕起了玩心，一步步踩在身旁人的影子上，“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两人是托儿的？”
戚长临道：“他们可不止是托儿。”
颜子慕问：“什么意思？”
“走，带你去看场好戏。”戚长临惯会卖关子，音落便手揽上颜子慕的腰身，带着人翻越墙头。
乘风御走，两道影子也倏而变短，又变长，却始终没有分开。
颜子慕被他带着，落在了一处富贵府宅的屋顶，掀开一片瓦，恰能看见那两名黑衣男子站在厅中与悠哉品着茶的竞买会老板说着话。
“二位请回吧。”老板淡淡说着：“回去转告你们阁主，莹蘼香名不副实，这桩买卖我做不成了。”
两人今天在颜子慕和戚长临那里吃了一大个哑巴亏，这晌脸色抗变化能力明显有所提升，并不算气恼地问道：“那银子呢？”
老板却冷笑，“还想要银子？你们莫不是在想桃子？”
他说着，从衣袖掏出一张纸展开在两人眼前，“白纸黑字，你们一开始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这莹靡香定能卖两万白银以上，超出的金额才算是给做你们的佣金。”
“不妨你们仔细算算，减去反手卖出的价格，你们还能挣多少？”
两人自然也不傻，不用掰手指头也知道自己整整亏损了五千两！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这可怎么回去向阁主禀报。
老板似是看穿了两人所想，阴恻恻地抬了抬眼皮，“既然不知道回去怎么向你们阁主交代，不如就先交代在这里吧。”
他语罢，立刻就进来数名侍卫。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已把人绑住了四肢。
老板又扬声，对着屋顶看了一眼，“海晋阁意图扰乱竞买会公平，该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定夺。”
“连根除了吧。”淡漠的话音。
但这次在出声的人却是戚长临了。
颜子慕说不震惊是假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身边人。他自然知道这珍宝竞买会背后倚靠的是皇家，否则哪有这许多珍稀宝贝不落入皇亲贵胄之手，反而流落民间。
但他自是没想到，竞买会竟然是戚长临在暗中管辖，这倒能解释得通这人为何一日都如此从容淡定。
“那什么海晋阁就这样处置了会不会引人诟病？”颜子慕问。
戚长临却眼底有些狠意，哼道：“这都算便宜了他们！一路上我们遇到比武耍阴招的，半夜入室的，甚至怂恿高公子下药的，都是海晋阁的手笔。”
“险些伤了你的人，我绝不轻饶！”
分明不是沐浴春风般温柔的情话，却一字一顿敲在半空，诉尽了对心上人的保护欲。
仿佛巷口最醇厚的酒香包裹住整颗心脏，令人甘愿长醉不复醒，只想一生一世都这么依赖在他身旁。
（十三）
看金乌西坠，听熏风来至。
颜子慕靠在了他肩头，轻轻闭上眼享受这一时刻，脑中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既然他在路上碰到的一切，都是海晋阁在作怪，那么……那两次助兴药莫非？
他陡然抬眸去看戚长临，这人将他心底想法窥露无遗，笑着从身后不知何处掏出一锦盒，内置粉末，与方才赠予荀雁南的别无二致。
只见戚长临在暖风徐徐中，打开了盖子，任由香屑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颜子慕顿时察觉到他的意图，想要屏气但已然晚了。身上逐渐发烫的皮肤，无不提醒着他前两次几近癫狂的放肆。
“戚长临你个混球！”颜子慕忍不住骂道。
被骂之人却笑的张扬，指背在他脸颊不断来回摩挲过，“这莹靡香虽不似民间流传的神奇，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我可是寻了许久，才找出这一种对身体无害的助兴药，阿慕不想陪我多试试？”
他并不想啊！颜子慕很想斩钉截铁地喊出来，但溜出嗓子的只有几声喑哑低迷。
颜子慕哭丧着脸讨饶，“好夫君，东西既然是你寻的，那么肯定是有解药的对不对？”
“你把解药先给我，这会儿幕天席地的……怎么也不合适啊。”他说着，见戚长临仍旧是一脸坏笑，还以为是自己的诚意不足，便又无奈补充：“待回了客栈你想怎样都行。”
“确实不合适。”戚长临若有所思，“这瓦片摇晃得慌，经不住你我二人折腾。”
颜子慕连连点头，可他下一秒就听见自家夫君续道：“不如……去树上吧。”
于缠绵事上，颜子慕素来是没有反抗余地的，躲不过戚长临细密的亲吻，也逃不脱被拆吃入腹的结局。
他背靠着树干，一双手无处搀扶便只好环住心上人的脖颈，将整个人重量都挂上去。
迎合他吻过唇线的间隙，颜子慕看了眼金色的天光，抱着最后期冀，半哀求地控诉：“这还是白天啊！”
戚长临只是笑着，“无妨，方圆五里内都是我的人，他们不敢看，也不敢听。”
“你也是我的！”
“这满满一盒莹靡香约是得嗅上百年才能见着底，可人生不到百年……”
“阿慕……”
“这一辈子你陪我把它用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