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齐简挑眉。
“没事。”柳忆摇摇头,率先下车,看见晓斯面色凝重站在齐府前,柳忆微微一愣,心跳加速。
晓斯喊声世子妃,点点头,朝着马车扑通一声跪下:“世子,齐王尸身,找到了!”
传回消息,到尸身运回,耗时快半个月,待到尸身运到那日,不单是齐简和柳忆,甚至连重病中的皇上,都亲自迎出城外。
柳忆跟在齐简身后磕完头,还没等安慰齐简两句,就见齐简猛然起身,抽出匕首开始撬棺椁。
“大胆!”
皇上苍老声音响起,柳忆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齐简护在身后:“皇上息怒,清羽他不是故意的。”
跟着出城外的大臣们,看看齐简握紧匕首,奋力撬动铆钉的样子,心道不愧是世子妃,睁眼说瞎话能力可真不输世子,这要都不算故意,那什么还叫故意?
不过如今局势,兵权在谁手中,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没人真敢计较柳忆的瞎话。许是一声大胆,已耗尽皇上力气,说完这话后,任凭齐简将棺椁彻底撬开,皇上都没开口。
撬开棺椁后,齐简沉默许久,伸两次手,才将棺椁里那块革席掀开。
望着革席里裹着的尸身,齐简轻轻喊声父王,指尖扣紧棺壁,缓缓跪下。
柳忆连忙去扶他,去被他扯着再次跪倒。
齐简嗓子里好似含着沙:“叫人。”
愣了愣,柳忆领悟过来,哑着嗓子叫声:“父王。”
叫完后,他整理好衣襟,扯着齐简衣摆,对棺椁恭恭敬敬拜上三拜,拽齐简起身,复又跪下再次三拜,最后,起身,又来三拜。
三拜九叩,是当初回门时,齐简对柳将军和柳夫人行的大礼。
明白柳忆意思,齐简心情好上些许,待礼成后,拉着柳忆一同起身。
直到这时,柳忆才终于分出心思,朝棺椁里看上一眼,毕竟已经过了五六年,说是齐王尸身,其实,早化成白骨。
白骨被裹在破旧不堪的革席里,时隔经年,有些地方,已经和革席粘连在一起。
昔日英雄,马革裹尸,已够让人唏嘘,何况这人,还是齐简的父亲。柳忆眨了眨眼睛,眼泪没忍住,悄悄落下。
泪光闪烁中,他好像看到白骨肋间,有奇异闪光。
齐简顺着他指尖看去,微微蹙眉,执意伸手去掏。白骨间隙,是块灿若鸽血的红宝石,宝石正面,几条细线龙飞凤舞,寥寥几笔,刻出四爪蟒纹。
看见鸽血石上的图案,皇上大吼逆子,当场晕厥过去。
后来的事情,柳忆倒没太深印象,应该是大臣乱成一团,传太医的传太医,喊皇上的喊皇上,期间间或夹杂两句哭喊,隐在嘈杂声中,也不真切。
柳忆只记得自己亦步亦趋跟着齐简,和他一同将齐王棺椁运回齐府,送入早已布置妥当的灵棚,又陪齐简在灵前跪上快一个时辰,柳忆才察觉出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碰碰齐简胳膊:“累了吗?歇歇吧?”
齐简垂着头,轻轻晃动两下。
“渴不渴?喝点水?”柳忆看着齐简头顶发冠,鼻子发酸。
那块鸽血石,是太子匕首配石,因石材特别,雕工又好,深得太子喜爱。而据说,那块配石,在北伐时,不知所踪。
有这石头在,还有护甲内侧血痕,饶是皇上也不会再心存侥幸,太子的罪,算是坐实了,齐王的仇,也算是能报了。
心事总算了了,齐简就算难过,至少也应该放松才对,可他这样子,明显不像放松。柳忆心疼地摸摸齐简背脊,又伸手捏捏他僵硬双肩:“清羽,别这样,齐王、不是,我是说父王,父王在天之灵看见,也会心疼的。”
齐简依旧垂着头不开口。
柳忆不得不伸手,捧着他脸,试图让他看向自己。
手指碰到齐简脸颊,湿漉漉一片,柳忆愣怔片刻,心如刀割。强硬拉过齐简,迫使他抬起头,柳忆这才看清齐简满面泪痕。
“别哭啊,你别哭啊。”柳忆慌乱地替他擦泪,却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完。
有那么一瞬间,柳忆无措到不知手该往哪儿摆,就好像齐简是个瓷娃娃,自己一不小心,就能把他弄碎,或者再弄得更疼。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柳忆指尖在齐简脸侧轻颤,就是不敢再碰上去。
反倒是齐简被他这样子,弄得回过神来,看柳忆快要急红眼圈,齐简笑笑,抹把脸看向棺椁。
“父王,这就是柳忆,十三岁返京那年,简儿在太学门口,一见钟情之人,也是简儿毕生所爱,愿生死相依之人。”
说完这话,齐简撇撇嘴,露出个委屈表情:“可惜,他心里还有个明眸皓齿老相好,心心念念多年,总是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