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际
那三个字，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雷，一下子就把袁鄂整个人劈在了当场，动都动不得一下，他甚至差点都忘记了人应该怎么一呼一吸。
他就这样木木的站在鸣镜的面前，完全没有往日他的那种仿佛什么时候都不在乎的表情，若是有认识他的其他人站在他的面前，恐怕都要觉得这不是真人，只是一个和他非常相似的木偶一般。
他上下嘴唇微微的颤抖，却没有一个声音从他口中发出来。
直到鸣镜连连叫了他几声，他才从这样一个可怖的状态中抽出身来。
刚刚一回神，他就忍不住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树干，而他的额头就在这一瞬间，挂满了热汗，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微微喘息，就像是一个被撕开了伤疤的苟延残喘之人。
鸣镜知道他心中那个人分量太重太重，但没有想到，仅仅是提到她的名字，就已经让一个曾经威风八面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鸣镜并不是来用这个秘密威胁袁鄂的，所以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下意识的说道：“袁大人，你有没有事？”
他想要去扶住袁鄂，却在即将要触碰到袁鄂的那一刻，被他重重的挥开了：“别......别碰我......”
袁鄂的声音很是低迷，力气却是大得很，他挥退了鸣镜，这才终于恢复过来一些，强撑着树干，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然后他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牙关，从那严密的缝中蹦出来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这些......有要做什么？你要告诉，要告诉皇帝么？让他杀了我？！”
鸣镜哪见过他这样的时候，立刻道：“袁大人，我知道这件事情很久了，若是我真想至你于死地，恐怕你现在骨头都已经被磨成灰了。”
袁鄂眼皮一动，稍稍直起了一些身子：“那你......”
“我不过是来探探真相，并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季吟承。”鸣镜眯了眯眼睛：“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怡夫人在他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如果不是当年怡夫人惨死，或许今天当皇帝的，还不一定是他。”
“而你，很早就觊觎他心中的圣地，觊觎他的母亲......不如袁大人自己说说，这件事情叫他知道了。袁大人还能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吗？”鸣镜也不瞒着了，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的确，在很早的时候，鸣镜就有想探寻袁鄂把柄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这个秘密，是足以撼动袁鄂内心的。
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袁鄂不愿意放手东厂厂督之位，将成为季吟承前行路上的绊脚石，那么这个秘密，绝对可以让他松手。
但叫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人，对来之不易的位高权重竟然毫不在乎，只不过是稍稍的一提点，没费什么功夫就放了手。
或许袁鄂这个行为，别人看不懂，可站在鸣镜这个知情人的角度，就顺理成章了许多。他从来都不是为了位高权重，而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已。他把那个人的儿子捧到了高位，想必心中的愿望已经成了。一个满足了自己愿望的人，又有什么不愿意放手的呢？
至于袁鄂一直暗暗心悦怡夫人一事......也是鸣镜之前夜访都知监知道的，双福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很多事情都是有所耳闻的，但他却也只说了多年前，把怡夫人和八皇子从宫外头接回来的，就是袁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但鸣镜这个人，只要牵扯到季吟承本人的事情就格外上心，很快就想到了袁鄂和他初见的那个雪天。原来那天，只不过是自己和袁鄂的初见而已......
鸣镜将这事儿埋进心里，谁也不曾说过，自己私下继续探寻，可还是颇有些费力，足以见得，袁鄂藏得是有多深。
甚至到了今夜问袁鄂的前一刻，鸣镜心中都对这个秘密的真实性存疑。
可袁鄂的反应就是最好的答案。
袁鄂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千防万防却还是还鸣镜面前暴露了出来，他怔怔的看着鸣镜，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被诓了......
他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又小又轻，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还是瞒不住。”他说道：“不过是年少的爱慕，人到中年，却被你这么个小崽子一语道破，我可真是太丢人了。”
“袁大人这么说不对，你为了她，付出了将近半生。”鸣镜说道。
袁鄂没有看他，更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她入了宫，我原以为她会有一个安稳的下半生。可是并没有，她苦，她惨，明明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我那时能力不够，也不能明着帮忙，只能在最危急的时候出手......可就是这样，我什么都做绝了，什么都防着了......还是叫她们盯上了她。”
“我以为，就算盯上又有什么呢？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对于那些出身名门的人来说，到底有什么威胁？她不是还有丈夫么？她的丈夫是天下共主，她一个小小的女人，稍微伸出羽翼护一护，又有什么呢？”袁鄂的话就像是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流露了出来：“可那个人并没有这么做，他因为她弱小，所以杀了她，把她当成是维稳的棋子。”
“那是我心尖上的人，为什么却有人弃她如灰烬？”
袁鄂深深的屏息，他好像有泪，却又被咽了回去。他直起身子，抬头看着明月：“鸣镜，你说，这样一个理由，够不够我杀了他们所有人给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