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镜沉默良久,忽然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已经掉了颜色的钗子,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得出,这是一个便宜货。
但他却把这个钗子,递给了袁鄂:“这是她的钗子......上面是你所说的海棠花......袁大人,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从此山高水远,勿念。”
说罢,他并不等着袁鄂有什么表示,就像他来的时候那样,转身走了。
......
袁鄂走的这一天,季吟承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可是他都没有要,他只是要了一匹快马,背上了还算简便的行囊,也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直接纵马出了京都。
他耳边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还有马蹄有规律的“咔嗒”声音,他奔驰在广阔的大道之上,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自由。
眼前划过的一片片风景,和当年的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她。
他从小就跟着师父长大,没人告诉他,他的父母都是什么人。从小,师父就教他武艺,他看到的天永远都是那四四方方的天。后来,他长大一些,却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成就的时候,和玉炼就一起被季阖的心腹抓了起来,季阖不是想为难他,而是为了逼着师父和自己站在一边。
师父选择了徒弟,变成了季阖手中的一把杀人的刀。
后来,师父死了,季阖把他留在身边充当接替师父的凶器。
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残缺之人,也没有真正的体会过外面的大千世界,他好像就如同高位之人手中的提线木偶,直到......直到,那一年春天,海棠花盛开的时候,他遇见了她。
她是一个农人家的女儿,一次偶然怀上了季阖的孩子,等到孩子生下来都有段时间了,季阖才让人把她接回宫中。她很单纯,她以为自己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因为那位坐在九五之尊的人曾和她说过,会好好的爱她。
她初次见到袁鄂,冲他笑了笑,对他说道:“将军一路辛苦了。”
他一瞬间有些尴尬,踌躇了些许,没有说出自己是个太监的事实。
她给他做了一些饭菜,带他去有些远的小镇上走走。路上的人见了她,总是低声言语,就是因为她自己带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他忍不住问她:“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吗?他们都在说你。”
“有什么不好?”她言笑晏晏的说道:“若不是他来找我,就是一辈子呆在这里,我也是乐意的。”
“皇宫里吃住不愁,金银玉器,数不胜数。”他说道。
她点了点头:“听起来是很好,但其实,我入了宫,就不是我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好像被什么震撼了一样:“你是谁?”
“你看见那棵海棠了吗?”她说道:“我只是一棵长在门口的海棠而已。”
“海棠......”他喃喃道。
“将军你呢?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你又想做些什么呢?”
她的话,就像是撬开他沉睡已久心间的钥匙,他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当下回复她。
直到他们站在那朱红的城墙下,闪烁的宫门前,她进宫的那一刹那。
他对她说道:“我想做一只鸟儿,我想要自由自在的飞。”
袁鄂的神思越飘越远,此刻好像真的成为了一只鸟儿,鸟儿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担和枷锁,展翅翱翔在天际。
他闭了闭眼,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