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楚可怜的楚?”这个成语用的真是够呛,老人说完自己也表情略微妙,不过楚归星倒没什么感觉,嗯了一声。
“名儿呢?”
“不好听,不说了。”
“哦。”老人自动脑补出了“狗蛋儿”,”柱子“,”大花儿“之类的名字,也许比这更难出口也说不定,人家不爱说就算了。
“都是自己人了,那你就别一个孤零零蹲这儿了,来来,我给你说说咱们这些人的姓名来历什么的。”郑老伯不由分说就拉起了楚归星回到那边,他们的谈话这些人也听得差不多,对这个新成员的态度都还不错。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满意,这个姓楚的小子太闷了,说好几句他才回你一个嗯,哦什么的,这与他们平时其乐融融的相处环境来说,显然是非常不合群的。
而且还有几个人心里嘀咕,都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不爱说话,还是傲气瞧不起他们?
很多落魄的大家少爷,刚开始乞讨的时候,也看不上他们这些“老江湖”呢。
“既然是郑老伯带来的,就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他老人家的眼睛可毒着呢,所以也甭管他傲气还是沉闷,以后熟了会好的。”
“也是。”
这几个人好奇地打量楚归星的时候,他正盘膝坐在一边,捏着他拄的那根棍子发呆,郑老伯依然滔滔不绝地跟他科普着多姿多彩的浪迹天涯生活,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反正半天才点点头。
······这人真是忒怪了。
·
第三日。
“楚小子又哪儿去了?”郑老伯问那个玩儿土的孩子,“不是说了给他带吃的,让他别出去溜达了吗,腿脚又不利索,磕磕绊绊被人打了咋整······”
孩子眨眨眼,打断了他的碎碎念,“那个大哥哥说他自己可以,让我告诉你别担心,他一会儿就回来。”
“这小子真是说不听。”郑老伯不爽地哼了一声,靠着墙根儿坐下,过了十多分钟,果然听见慢慢的咚咚声渐行渐近,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站起来几步就迎了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总跟我们这么见外呢,不是说了让你在这儿等着吗。”
楚归星摆摆手拒绝了郑老伯的搀扶,看他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不高兴,他想了想解释道:
“我腿受过伤,得多走路才能恢复,不是不领情您的好意。”
这是相遇以来楚归星说过最长的一句话,郑老伯都有点儿惊着了,不过知道他并非与他们外道,他就舒服多了。
“这样啊·······那是老头子误会你了,不过你这走得······还是不太方便,万一碰上外面的乞丐抢你东西就麻烦了,你真想练腿,我看不如明天起,你跟着我和伦儿一起吧。”
“伦儿虽然没啥功夫,但是劲儿大,性子猛,咱们这群人的安全,都是他负责的,从来就没叫人欺负过我们!”
郑老伯又开始围绕此话题展开科普模式,楚归星也习惯了他有些话痨的性格,静静地听了半个时辰,直到大家都带着收获回来,郑老伯才招呼所有人一起吃饭。
虽然过着幕天席地,风餐露宿的生活,这位老人却拼命在一切力所能及范围内营造家的感觉,例如要求他们外出都要跟其他人说一声,例如大家都尽量按时回来,再例如讨回东西也要等着都回来了围坐在一起吃。
还有边吃边聊的今日所见所闻,真的如同辛劳一天回家的家人们一样,聚在一桌轻松地享受着美食,再聊聊外人的八卦。
这种环境,对于漂泊在外的流浪者来说是很温暖的,但是楚归星却有点儿别扭,全程低着头不参与任何讨论。
“楚小子,你今天就没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吗?”那个叫小笨的男孩儿扯他袖子。
郑老伯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没大没小,楚小子是你叫的啊,叫楚大哥!”
“略略略!就不!”小笨吐舌头气他。
郑老伯作势要拍他屁股,小笨哧溜一下就从楚归星胳膊底下钻到了他怀里,而楚归星竟然也很给面子地把他圈住了,“无妨。”
“你以后就知道了,这小崽子你越宠他,他越蹬鼻子上脸!”
小笨对他做了个鬼脸,又往楚归星怀里钻了钻。
·
第二天开始郑老伯果然带了楚归星一起上街,这个镇上的人确实都不错,就算偶尔有人不愿施舍,也就是再换个两三家的跑腿事儿,所以每天他们几乎都能满载而归。
但是平静总是不会持续太久,来小天镇第五天的下午,他们三个晚饭有了着落,正往回走的时候,却差点儿迎面撞上一队郝家弟子。
所幸这几个人一脸不耐烦地就骂骂咧咧走过去了,没心情看走过去的这三个乞丐都长什么模样。
“这些仙人好像在抓人?”伦儿瓮声瓮气地叨叨了一句,郑老伯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仙人的事儿别多嘴,赶紧走。”
“哦。”伦儿果然听话闭嘴。
今天他们跑得有些远,楚归星又走得慢,所以等他们三个回到小巷里,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也正议论着那些十二道弟子的事儿。
“郑老伯,你知道吧,今天镇上忽然来了不少十二道的修士。”
郑老伯坐下,“我们也碰见了几个,他们嘴里不干不净骂着那个叫‘楚归星'的人,可能就是在抓他。”
“郑老伯,楚归星是不是就是这几年四处都在说的那个大魔头?”小笨好奇问道。
“肯定是呗,他们都穿着十二道的衣服呢,能让这个层次的人奔波到骂街,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人确实听起来挺不招人待见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听得咱们都直咧嘴,何况是那些跟他认识多年的仙人,身边儿出这样的老熟人,想想就觉得没脸。”
“哎,不过前阵子不是说抓住了吗,还有很多散修为此叫好儿呢,十二道看那么严,他咋跑出来的?”
“各有各的道儿嘛。”
“到处都有人说他,他真干了那么多坏事儿吗?”小笨俩小胳膊把膝盖一抱,摆出听故事的姿势。
讲真,郑老伯这个诉说欲望极强的老头儿,只要一看到他摆这个姿势就兴奋得能说上三天三夜,今天也不例外,两口把剩饭扒拉了就一抹嘴开讲。
“是挺坏的,你要想了解这个人的事儿啊,具体还得从十几年前讲起,不过那些个都是仙门里的人传出来的,一会儿再说,我先给你讲讲我亲自碰上过的······”
“你碰见过楚归星?”小笨眼睛一亮。
“笨蛋,郑老伯这是又要开始吹牛了!”
“就是,那样层次的人怎么可能是咱们能见着的。”
小笨不理他们,只缠着郑老伯追问他怎么碰上的,“他都跟你说了啥?”
郑老伯支吾了一下,尬笑,“其实······也不完全算碰见,就是他跟几个仙道修士打架的时候,我远远的围观过·······”
“哎·······”
“别那么失望啊,我跟你说,他可是厉害得很呐,当时五六个人打他,都没占到一点儿便宜!我可把打架的全过程都记下来了!”
小笨的调皮天性让他向来对打打杀杀的事儿最感兴趣,一听有神仙打架的过程可以听,就又提起了精神。
“话说那个时候啊,楚归星还叫凌苍呢,还有个外号叫······对了,叫‘狂孽',这号一出,正的邪的都吓得跟木头似的······”
今天的郑老伯比平时更有讲解欲,兴奋得连说带比划,刚开始还只有小笨一个专心致志的听众,然而说到后来,成年人们也慢慢停止了小声议论,巷子里回荡着的只有郑老伯中气十足的声音。
没办法,谁叫郑老伯讲故事最有意思呢,就算是早就听过的事儿,从他嘴里再听一遍也另有一番味道。
而他们的议论主角却就在郑老伯身后靠墙坐着,在时不时的惊叹起哄声中,静静仰望着那些慢慢聚集起来的乌云。
看来,今晚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