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血色中，他又好像听见，有人曾经在他耳边说过——
所以我舍不得让你死，可我也舍不得让你孤独……你可知，我为何不愿断情绝爱吗……那，将会成一个怪物。
怪，物……
“啊……啊——”
……
仙人新建好的仙殿高高位于云端之巅，日月盘旋，精华荟聚，楼台屋宇，紫气祥瑞，九重高檐层叠，徒手可摘星辰。
可这般精妙的宫殿，却突然间轰鸣着塌陷，瓦宇粉碎，玉柱横断，转眼化为四处狼藉。据当日当值、又侥幸逃出的几位掌门所言，原是好端端的，仙人开始发了疯，一直喊着让谁滚。
于是他们都听话滚出来了。
从此，再没人敢前去云上沾染仙气，毕竟小命要紧。
管他那仙人是睡在废墟堆上，还是再劈一堆房子发疯，他们也不管了。
人是走尽了，仍有些别的什么生物。
殿外高空中，小白团子嗅见味儿不对，却是不住地盘旋，再盘旋，一声声哀哀叫着。它哭瞎了一只眼，也没能换回它的主人。
这些泣泪在半空凝成一颗灵石。
这是一种落泪成宝的灵兽，因着许多不泣泪，被主人打死的打死，抛弃的抛弃。它的残翅许是被上家打废的，又被后家用灵力滋养好。众修士们不禁惊奇，需知泪石的成色质量，与其落泪频次有关。——这兽最后落的这颗泪，品级极高，千年未见。可见，他的主人把它这般健康地、快快乐乐地养到这般，未起贪心，实属不易。
但终而，鸟也飞走了。
霍笑在殿外默默跪拜，三跪九叩后，四海云游了。他知道那人不是养他疼他的爹爹，经此一别，此后，再未见过。
如此过了几百年，韶贞死了，慕天也死了，师弟们都不见了。
季青虚这个本该早死的人，却活到了最后。
修真界中人活了一届又一届，再到后来，他完全都不认识了。他活成了一尊活化石，样貌明明年纪轻轻，却被一群白发老头儿唤成老祖宗。
后来，季青虚某天才参悟明白，许多许多年前，秦无挟给他的幻境，竟是掺杂有一定预知之力的。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便是你预知的吗？”
“你便是死了，也要控制我。”
“你控制了我一辈子……此番，休想，你休想！……”
“万年孤独？……呵，去他妈的万年孤独……本座，不会让你如愿……不会！……”
“秦无挟，你给我等着，等着……”
“秦，秦无挟……你他妈哪天，能从我脑子里滚出去啊……”
面露癫狂的仙人，离开了他冰冷高耸的仙殿，一路跌跌撞撞，未用半分仙力，爬上了他几百年再未回去过的为弥山。
老槐树可以活好多年，可依旧活不过他。首徒峰院中如今早已只剩枯败树干，内部灰蒙空空，毫无生机。一如下面被埋着的早已消失的生命。
仙人白袖染污，灰头土脸，徒手刨开了老槐树下的那个连墓碑都被他毁了的衣冠冢。
里面并无他物，几件简单衣裳破破烂烂，却在提起来时，叮地一声，一支玉簪掉地。仙人坐在地上，愣愣看着那支簪。一时间，只觉得心头血在剧烈翻滚。
整个世界恍若轰地变得漆黑，黏稠着将他往下拖，再往下拖，尖叫着，将他拖入了无边黑渊。
他抱着那堆破衣，俯趴在地上，孤零零的，空张着口，无声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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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从未发生如此大的灵力爆炸。
一时间，几乎各门各派都察觉到了。苍穹骤亮，白日足足持续了几天几夜，众人遥遥望着那处，愕然不止，巨大的冲击让修为低的修士皆七窍流血，咳红不止，各魁首领袖忙组织保护小辈。
而后发现，这剧爆，是发生在为弥山境内的。而为弥山方圆几十里，奇峰异景，统统被炸没了，灰雾蔓延千里，本是连绵的山峦，此刻成了深不见底的渊沟。
好在为弥山自上任掌门成仙后，因风评过差，早解散了。只一座荒山，没有人迹，不然这得多少无辜生灵陪葬。
如此大力，叫人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在问这是怎么了？
地面还在缓慢地轰轰塌陷，有位门派大拿阖眼细细感知了一下，骤然瞠目。
“师叔，怎么了？究竟发生何事了？”周遭弟子忙问。
魁首无言愕然半晌，才不敢相信地哑声道：“那位，身消道殒了。”
“什么？……什么叫，身消道陨？”
大拿转身，神色不明，道：“……他，自爆死了。”
消息一出，众人皆惊，也皆想不明白。那位神仙，已经修为修到这般地步，顺遂活下去，便是与天地同寿，究竟为何要……自爆呢？一时间，坊间传开了无数个版本。有说是他一时失察，被小人陷害；有说是他受够了一成不变日子，假死遁走，换身份开始新生命；也有说是他欲开辟修炼新途，却不幸失败，为修真界事业奉献出宝贵生命……
还有甚者，竟然还真翻出了他当年差点儿寿元将尽、却又起死回生的那次老黄历，有理有据地推断出，怕是那次复活出了问题，祸根深埋，一朝爆发……
但哪怕再有理有据，也是仅仅推测，当事人和见证者皆在千百年前相继陨落，真相如何，根本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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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盖棺定论，这位仙尊波澜壮阔的一生，尽荟萃于一个故事。潦草几句，尽数道完。庙堂街井，庭台茶馆，谁人皆可论也。
传言千百年前，为弥山掌门与魔宗尊主，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孽缘起于，后者幼年失恃失怙，阴差阳错拜入为弥山门下，作其内门师弟，却是受尽前者凌|辱虐待。
那尊主不甘心呐，卧薪尝胆，潜心修炼，最终一统魔宗，率领部众杀回，将当年之耻千倍百倍还了回去。可那位姓季的掌门又岂是等闲之辈，身陷囹圄数年，身心俱焚，与魔尊辗转，哪怕最后被逼死之际，也要拉着对方陪葬。
转眼间，两大派魁首死的死，傻的傻。这反转和巨变，便是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
——这就是修真界著名的那场天下大乱，持续浩荡混乱了数年。
直到魔尊清醒，镇平各派，也迎来了修真界的再次平静。随后，为弥山掌门亦假死归来。传说，许是不忍生灵涂炭，他们二方已暗中商议，和平共处。
而究竟是真正和平，还是暗潮涌动，谁也不清楚。只知魔尊陨落，掌门飞升，看似是掌门笑到了最后，却又有人说，掌门千年后的这场没头没尾的自爆，分明就是魔尊多年前种下的种子。
故事终得落幕。
如此看来，这二位，当真是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但其中种种，罅隙旧事，都尽付笑谈，任凭后人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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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
【警报！警报！】
【有记载以来从未遇到的如此大的能量波动，时空被扭曲了！……】
【请求修复……请求……修……复……】
【不好！世界时空秩序已经发生混乱！……】
【数据被迫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