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到底是哪些有价值的情报呢?若电是这么说的。
“这龙骨山上啊,有只异兽,每到月圆之夜,便要出来叼食活人,城民为此苦不堪言。”
”然后呢?”
“倘若我们制服了这异兽,除了他们的祸患,必能在这边陲之城里颇有威信。”
“说得倒是轻巧,眼下我师弟受伤,师伯又要照顾他,这事谁去做?”
“你且听我弟把话说完,不要着急下定论,他不是这般没有头脑的人。”
若雷娓娓道来,“各位尽管放心,我和若兰,已知道了它的日常习性,也研究出了对付它的方法。此异兽在满月之时出来叼人,在新月之时最是孱弱,那时便是对付它的好时机。”
“像你说得如此简单,你怎么不先行去了结,还在这里侃侃而谈,招募人手?”
“因为光靠我一人没用,还需几位配合行事。”
几人围绕着去与不去展开激烈讨论。
柳权贞闲他们吵闹,替他们做了决定:“阿意需要照顾,若兰留下来便可,其余人上山打猎去吧,打不到别回来。”
围杀异兽成了稀松平常的打猎,可见此事在柳权贞眼中的份量。
被说成这般,几人不去也得去了。
宵随意昏昏沉沉睡了三月,他从没有这般虚弱过,强行驱使神器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荷。灵力损耗了大半,脏腑也受了重创,只能靠药物慢慢调养。
他有时候会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看见床边的人,时而喊师尊,时而又喊权贞,时而又把若兰当成柳权贞,拽着她的手,古里古怪说一堆话,吓得那姑娘转头就去柳权贞那儿招供了。
无法,以后近身侍奉的活都落在了柳权贞一人身上,若兰则负责沐衣烧饭。
若兰的手艺还挺不错。柳权贞刚恢复肠胃功能没多久,没经历过尝遍天南地北美味佳肴的人间乐事,是以若兰这些家常菜色在他看来已是十分美味。
柳权贞日日在宵随意身旁用食,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对他说:“你知道吗,我如今可以吃饭了,终于不用整日喝酒。吃饱饭的感觉可真美妙,倘若你能醒来,能和我一起吃,那或许也是一件趣事。”
半个月后,若雷几人还真将异兽制服了,在城中大张旗鼓地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
若电开的镖局,叫雷电镖局,本来生意惨淡,入不敷出。自此,这镖局出了名。出名归出名,运镖的生意仍是接的极少,倒是一些日常人家解决不了的闲事杂事,一桩接着一桩。还好,至少有些进账,不然可养不起这镖局内七口人。
城民渐渐也熟悉了这七口中的五口。
管府内后勤的唤作若兰,虽是女子,做事相当麻利。听说是单身,城里头未婚的适龄男子中,有几个看对了眼,就是不知如何上门提亲。
若兰有两个兄长,若雷与若电。若雷身强体壮,传言说斩杀异兽,他是出了主力,是以需要出力的活,他都不会退让。那二哥若电则精打细算,掌管府内各项开支,听说头脑很灵活。
重点是,此二人,也没成亲。这就让城内女子们想入非非了。
还有另外两人,一个听说是修道之人,医术颇为了得,专攻疑难杂症,唤作十三,也不知真名叫什么。还有一人,名唤王一鳅,嘴皮子十分厉害,若是邻里间有了矛盾,他来,准解决得妥妥善善。
旁人要问了,这五人个个有才能,那这府里做主的,到底是哪个?
被问的肯定要鄙夷出这问题的:“你是外地人吧,本地人都知道,镖局里掌事的,是七人中鲜少露面的剩下两位。”
听说是一对夫妻,也听说是师父与师弟,还听说是皇城里的大官,但究竟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却无人知晓。
这一日,柳权贞如往常一般替宵随意擦拭身体。老十三分明说慢慢休养调理,自会好转,可都过去将近三个月,怎地还是时睡时醒的状态,那些据说是从龙骨山采集回来研磨而成的丹药,到底靠不靠谱?
他想想心中气愤不已,甩下毛巾想去问个明白。
恰逢那人敲门进来,柳权贞登时斥道:“这还要等多久,是不是你学艺不精,用错了药!”
老十三被斥得一头蒙,磕磕巴巴道:“不应该啊,师弟的脉相,是一日比一日好,按理说,半月前就该完全清醒了。”
他看着柳权贞身后,眼神古里古怪。
“你看我身后作甚,以为我骗你不成?”
老十三拱了拱手,道了声“我还有急事”,便匆匆溜走了。
“你这厮,医德在何处?”柳权贞气得不行,正要追上去,肩背上却忽地承了另一人的重量,尔后那人的气息在自己耳侧吐纳,糙声唤了句:“师尊……”
柳权贞惊得不敢动,等那人站直了身,他利索转身,一眨不眨瞪着眼睛,生怕自己看错。
良久道:“你……你怎么就突然起来了,快去坐。”他本有满腔的话要说,这时这刻,怎般都说不出来,就想温声细语同他说话,好好看看他。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你可要说出来,别憋着,老十三说你的伤触及五脏六腑,换作一般人,早就去见了阎王了。”
宵随意盯着他说话,对自己而言,能在醒来的第一刻瞧见自己最想见之人,那是比什么都美好的事。
“我确实见过阎王,可惜他不收我。”
柳权贞斥他在说胡话,复又起身,在衣橱里给他挑了件衣裳,让他穿上。宵随意极为配合,但他大病初愈,手脚慢的很,柳权贞看着心急,便伸手帮他拾掇。
这一来二去,宵随意便趁势将人搂在了怀里。
“师尊,你怨我吗?”
柳权贞的脸颊贴在他脖颈间,嗅着那熟悉又久违的气息,轻声道:“你是故意的吧,装作穿不好衣裳。”
他没有回答怨或不怨,只问:“晔剑呢,他还在吗?”
宵随意的眼眸中的金色转瞬即逝,道:“他是我的一部分,自然是在的。”
“那你们……”
“不是我们,是我。我是阿意。现在是,以后也是。”
柳权贞眉宇微蹙,蕴藏着千言万语。
“师尊,”宵随意在他额头上印上一吻,“我现在特别想吃你烧的饭菜,可以为我烧一桌吗?”
柳权贞迟疑道:“我烧的?你确定?”
宵随意点点头:“确定。”
柳权贞原先不知道自己的手艺处于什么水平,自打他恢复了饮食,才知道自己那些称不上是菜,是毒’药还差不多。可阿意非要吃……他只能向若兰现学现卖了。
支走了柳权贞,宵随意凭空道了句:“行了,别躲了,进来吧。”
白发老叟忽地出现在屋中另一侧,不知是如何进来的。
宵随意瞥了他一眼:“公公,好久不见啊,圣上有吩咐?”
有钱递上一枚精致的木盒,在宵随意面前将盒子打开,盒子里躺着的,是半块兵符。
“公公,这是何意?”
“圣上说了,此物仍是由您保管。”
宵随意笑道:“这边陲小城,我管着又有何用,能调一兵一卒么?”
有钱道:“现在不能,几日后便能了。圣上说了,要打通两族商路,边界之地的秩序必要托信任之人守护辖理,而都尉您,是不二人选。御林军不日便到,都尉,还请快快收下吧。”
宵随意道:“看来,我在这边陲之地是哪也去不了了。也好,我本也无所事事,替我谢谢圣上。”
有钱又说道了一些圣上的吩咐,完了作势要离去,被宵随意拦下来:“公公急什么,来都来了,吃顿饭再走吧。我师尊亲自下厨,包管让你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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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苏女幽魂(老十三)
边陲之城没有春天,这里很冷,虽比不上魔族的寒冰千尺,但也足够让常年待在玉琼山的老十三觉得不舒适了。
更令他不舒适的,是雷电镖局里的人。师伯与宵师弟,那是日日出双入对,叫人酸的很;若兰和王一鳅呢,竟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好上了;至于若雷若电,也隔三差五地有媒婆上门牵线;还有那谁,荷儿这丫头,中途带着夙白找上了门,也是天天腻歪在一起;就连纸鹤和纸人,也没个消停。
唯独他这妙手神医,到如今光棍一个,气煞人也。
自己长相不差,本事也是拿得出手的,怎就不受佳人青睐,委实想不通。
郁郁了一阵,他的医馆来了个女病人。
说是医馆,实际上是雷电镖局单辟出来的一间屋子,布置成了医馆的模样。
这女病人说,自己久仰十三神医的大名,乃是从城外奔波数里特地来找他治病的。
老十三被这般高高吹捧,当然十分开心,细心问起女病人症状。
女病人娓娓道来:“奴家名叫苏妙,便是那妙手回春的妙,有个丈夫,不过呢,几年前遭了横祸,不幸去世了。我从小孤寡,无父无母,先前是丈夫家里的丫鬟,后来得了际遇,才有了名分。”
老十三听她柔声柔气地讲着,心想这到底是看病呀,还是找人诉苦呐。看她眼波如水,皓齿红唇,说话时的每个表情都好看得很。按理说,老十三就算是单身久了,心中躁动,也不该这么轻易被美色所迷。毕竟每日来来往往的女病人不止这一个,没有哪日像今天这样。
他没舍得出声打断,就这么讲啊讲啊,一直讲到月色起。
苏妙来时已是日落时分,闲话一唠,时间自然过得快。
末了,她才寥寥几句谈起自己病情,“奴家祖祖辈辈有个毛病,不管男女,不到20岁便要横死。是以,我才说我无父无母,我出生时,他们便死了。”
她忽地掩面而泣,尤是惹人怜。
老十三听来一惊,“那敢问姑娘芳龄……”
苏妙道:“奴家今年十九岁,差几个月就要二十了。”
如此说着,啜泣声更大了。
老十三似乎感同身受,心中升腾起必要将其治好的责任感。
“姑娘,可否让在下搭一搭脉?”
苏妙伸出手来,拉上袖口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老十三探出二指,触及手腕时,指尖一片冰凉,看她衣衫单薄,便道:“姑娘,天冷,可得多穿点衣裳。”
苏妙嗯了一声,问老十三可探出点什么眉目。老十三左右感受一阵,这脉相都正常得很,不曾有半点异样,当真是奇了怪了。
若苏妙所言不假,那她祖祖辈辈,恐怕是受了诅咒了。这般一想,决定问问师伯,毕竟咒术这种事,师伯最是在行。
他又问:“苏姑娘,那你可否描述一下,你父母横死时是什么模样?”
苏妙摇头道:“那会儿我才出生,哪里晓得。”
“那你家祖上可有什么仇人,你父母可否留下什么遗物遗书之类?”
苏妙仍是摇头。
陷入僵局,老十三不好妄下论断,只得先配一些安神的药,让苏妙先行回去,过三日再来。
苏妙提着药出了门,一路低着头,在院中碰到了柳权贞,满脸惊惶,加快步子离去。
柳权贞立在原地看了看那姑娘背影,眼神落到了她手中的药包上,似乎明白了什么,朝老十三的医馆走去。
老十三正要找柳权贞,对方倒是主动上了门。
“刚才那女子……”
“师伯,你遇见她了?可有感觉她哪里不一样?”
柳权贞以为老十三已知那女子身份,便道:“确实不一样,你开的那些药,对她可半点用都没有。”
老十三道:“师伯果然就是师伯,一看一个准。”他也没等柳权贞继续说下去,自顾自地将苏妙的情况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生怕有所遗漏。
柳权贞捏了捏额头,看老十三的状态,怕是根本不知道这苏妙是什么来路吧。
“师伯,你说,她这诅咒要如何才能解?”
柳权贞心道,自己何时说过她是受了诅咒了,瞧他认真模样,不好当下戳穿,顺着他的意思道:“龙骨山上有棵千年银杏,你每日带那姑娘去那坐上一二时辰,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坚持七七四十九日,便可以了。”
老十三想想:“师伯,龙骨山上的千年银杏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棵?还有,只要说话聊天么,要不要其他仪式?为何是七七四十九日,多一日都不行?”
柳权贞被问得烦,“银杏么,随便挑一棵,这种事,讲究的是缘分。嫌聊天无趣,你也可以同她嗑嗑瓜子,看看逸闻画本。唯这日子数,不可改,说四十九日,便一定要四十九日。”
老十三不敢反驳,认定师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必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
三日后,苏妙又来了,还是日落时分踏进门。
老十三同她说了医病的方法,苏妙倒也同意,二人便趁着日落之色上了龙骨山。
路是老十三早就安排好的,树也是提前挑选好的。龙骨山地质特殊,养出来的草木也与惯常的品种不同。虽气候寒冷,这银杏却长得很是茂盛。
老十三当真准备了瓜子与画本,枝丫上还挂了些挡风的布帘,布置得像个别致的茶馆包间。
苏妙小心翼翼坐下,“十三神医,这么坐上两个时辰,当真有用?”
老十三道:“此乃我翻阅古籍得来的方法,古人都试验成功了,我自然也能。”
“那……”苏妙将指抵在唇下,“古人也有我这样的怪病?”
老十三自然回答不出这问题,转了话头道:“莫说这些了,我给你讲些趣事,何如?”
两个时辰过去,天幕上残阳下去,繁星升起。山路难走,又怕中途遇上歹人,老十三便忖着,要送苏妙回家。
可苏妙怎般都不肯接受,硬是坚持要自己回去。老十三是个男人,但凡正常的男人,都有怜香惜玉的性子,哪里肯让苏妙一个人走夜路。
“实在不行,你跟我回医馆,我让人给你单独安排一间屋子歇息。……你放心,我绝不会打搅你。”
苏妙颇为为难,“神医,我习惯一人走夜路了,况且城里有官兵巡夜,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老十三道:“姑娘之前不是说家住城外么?御林军只在此城驻扎,这城里安全可不代表城外安全,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苏妙还是不肯,说丈夫死后,自己已同公婆搬到城内居住,城外的老宅已经租给他人了。
“神医送我回去,怕被公婆见到,又要与我吵闹,还是让我一人走吧。”
老十三不知还能找什么理由说服她,只得暂且答应她,想着待会儿与她分道扬镳后,再折返,悄悄跟在她后头,默默护送她。
二人下了山,告了别。老十三记着苏妙离去的方向,在反方向走了一会儿,立刻折返回去,准备当个护花使者。
可那方向哪里有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他觉得奇怪,这才分开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一个弱女子,能走多块,怎会眨眼没了踪影。
“不会是真的遇到歹人了吧?”他喃喃着,心下惊惶不已,立刻将附近几条街都搜罗了一遍,更急不可耐地朝附近的御林军打听,问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携着一个女子。
御林军个个摇头,莫说人了,这大冷夜的,连只猫猫狗狗都不曾见到。
城里的治安向来好,在宵师弟的带领下,这里的御林军比皇城里的更加训练有素。是以,他们说没有,绝不是胡言骗人。
老十三想不通,一晚忧心忡忡。
哪想翌日,苏妙又在日落时分来到了他的医馆。老十三那是又惊又喜,问她,“姑娘,你昨晚可安全到家了?”
“自然是安全到家了。”
“那你……”老十三本想夸她脚程快,转念一想又不对,他这么说不就代表自己意欲跟踪么。
苏妙望着他,“神医想说什么?”
老十三只好说没什么,又将她带上了山。
便这样过了三十来日,二人日日这般相处,孤男寡女,谈天说地,竟生出些情愫来。饶是如此,苏妙还是不肯让老十三送她回家,每每都以相同的理由推脱。
老十三想着,苏妙在乎她公婆的看法,不如自己择一吉日,带些瓜果礼品,主动登门造访,表述一番自己的情意,她公婆应是不会那么不讲理。
可是苏妙始终不肯说出家住何处,自己又不想再行那半夜跟踪之事,只得旁敲侧击探探口风。
然苏妙的嘴实在严实,不论老十三如何套话,都取不到半点信息。
无法,他只得求助于宵随意,让他知会手底下的御林军,夜里值勤时注意些苏妙的行踪。
这般过了三日,他兴冲冲地询问宵随意,拜托之事可有什么结果?宵随意却也摇了摇头,说全城御林军紧盯三日,并未见过他口中所描述的女子,更别说有什么行踪可寻。
“不可能啊……”老十三怎般都想不通,“她这么个大活人,怎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宵随意已从柳权贞那听说了这女子的状况,没有当着老十三的面戳破,只道:“她若不肯相告,说不定也是为你好,你就莫要勉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