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阿彦的话,柳新涯只是睫毛微颤,短暂停顿后,操纵短刃攻向阿彦,“既然你不肯将他交出来,那便等我杀了你,用搜魂术来问。”
阿彦冷笑一声,周身气势暴涨,迎战柳新涯。
柳新涯这才发现,阿彦竟然有魔魂六阶修为。
魔修分为入魔、魔元、魔魂、真魔、魔神五境。修至魔魂之境,魔魂不灭则不死。
难怪阿彦胆敢屡次违抗他的命令,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原来是深藏不露,有恃无恐。
然而据他所知,想要修至魔魂境,必须怀有难以释怀的执念。且入魔魂境之后,神志极易变得癫狂失控,必须达成执念才能突破真魔境。
让阿彦执迷癫狂之事……为那人报仇?!
思及此处,柳新涯眸色愈冷,招式中带上了浓重的杀气。
阿彦被他发现也不慌不忙,嗤笑道:“狂妄小儿!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他叱咤魔界的时候,柳新涯压根还没进他母亲肚子里。
阿彦周身魔气暴涨,瞬间将柳新涯的三柄短刃缚住。
他知道柳新涯如今仅能操纵七柄短刃,缴去三柄之后,仅余的四把短刃对他造成的压力骤减。
“看,这就是你放着魔元不修非要修妖丹的代价。没了你父亲给的魔元,你不过就是个废物!”
阿彦笑得轻蔑,再度发力,又缴下柳新涯的一柄短刃。
柳新涯额头渐渐渗出冷汗,一边操纵剩余三柄短刃与阿彦缠斗,一边分神试图取回被阿彦束缚的四柄短刃。
他从小早慧,天赋过人,左右护法常常夸赞他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是母亲一开始就预知了后事,动用自己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孕育他,才令他在母体当中就有了意识,开了灵智。
所以他记得,母亲是如何一次次受那人折辱,记得所有不堪的、当时的他却不足以理解的画面。
记得那人发现他的存在后,癫狂得意地说要将他培养成天生真魔。
记得母亲与他争执,记得那人强行将魔元置入母亲腹中时带来的痛苦。
记得母亲支撑着破碎不堪的身体,拼死将他提前产下,藏于床下暗格之中。
记得母亲摸着他的外壳,温柔地叹息:“你虽然不是阿娘想要的,但,总归是无辜的……别怪阿娘。”
母亲说完那话便挣脱缚灵锁,将全部修为渡到他的蛋壳之中。
他记得那股澎湃温暖的力量注入壳中的感觉,也记得暗格之外,母亲的气息渐渐微弱、渐渐消失的感觉。
只恨当时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记得那人暴怒,粗鲁地对待母亲的尸身,记得那人说要将母亲挫骨扬灰,还说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然而他得到母亲全部力量的保护,隐匿了气息,在床下暗格中待了不知多少日月。
突然有一天,他听见婢女闯进来偷东西才知,幽魇魔门被破,那个畜生死了。
母亲的屋子成为了荒院,再也无人踏足。他就藏在那个小小的暗格当中,用母亲馈赠给他的力量,一点点长大。
又过了不知多少岁月,母亲的屋子再次被打开。母亲留下的保护越发薄弱,他一下就被发现了。
“深、深哥你看,这里有颗蛋!”
微凉的手掌抚上他的蛋壳,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妖族。”
“妖族?”
“嗯,这里,应是原先魇寐囚禁禁.脔的地方。”
“啊?那不能留他在这……”最开始说话的人将他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很温暖,声音也清润动听,“既然是你们魔门的后嗣,不如,你带回去养吧!”
就这样,他成为了戮魇魔门的少主。
但因体内带有那人植入的魔元,他半魔半妖,气息紊乱,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因异样的外貌遭到非人的欺辱。
那时,他曾怨过将妖族血脉传承给他的母亲。
直到长大后他才明白何为“禁.脔”,明白母亲为何说他不是她想要的孩子,明白母亲已待他爱护有加,明白自己最没资格对母亲心怀怨怼。
柳新涯从来不觉得那人配做他的父亲。
所以当他的贴身仆人阿彦告诉他,他的生父是幽魇魔门门主魇寐,是叱咤魔界的“风云人物”;而他是名正言顺的魔门继承人,根本无须稀罕柳未深养子这样的假身份,他只觉得可笑至极,恶心至极!
他装作上当,问阿彦他的母亲是谁。阿彦竟然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一个爱慕魇寐妖族。
那时他便知道阿彦在欺骗他。
所以当阿彦督促他修魔,一次次哄骗他杀了盛云霄为“父”报仇,他便能肯定,阿彦与魇寐关系紧密,紧密到心心念念为他报仇。
他假意听从阿彦的意见,不过是想从他口中探听母亲的真实身份,想知道她的尸骨在哪,想知道她为何会受那样的苦。
然而阿彦也把有关母亲的事情当做了诱饵,利用它吊着他。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是主仆,而是互相利用。
至于杀了魇寐的盛云霄,柳新涯并未将他当做杀“父”仇人,而是将他当做他与母亲的大恩人。
若非魇寐死在盛云霄手中,待他有了力量,定也要将魇寐千刀万剐!
他来在水一方求学,一半是因为他已经放弃修魔,又因不知母亲的身份,不敢轻易寻求山海妖境的帮助,只能来此地学习最正统的修炼之法。
另一半原因,与其说是为了接近盛云霄,不若说是想看看,杀了那个畜生的人到底是何等风采。
阿彦则以为他终于有了接近盛云霄趁机报仇的计划,于是再也按耐不住,越发急切。
而他实在纵容忍让阿彦太多太多,以至于后者竟敢如此猖狂。
柳新涯心中怒极,召回两柄短刃持在手中,闪身上前与阿彦近身缠斗。
他以往过于依赖短刃形成的剑阵,体术十分薄弱,所以在第一次遇见温敬之那回,差点被那凶兽近身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