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岳被盛云霄含沙射影的话激得心中微怒,面上却不好发作。
但见盛云霄孤身一人出现,苍岳朝他拱了拱手,“多谢盛师弟为犬子寻回灵宠,不知盛师弟是否掌握那魔修的下落?”
“死遁了。”盛云霄淡然道。
“死遁?”苍岳拧眉怀疑,以盛云霄的修为,还有人能从他手下死遁?
盛云霄知他疑惑,暗讽道:“苍长老消息灵通,想必也知那魔修夺舍他人一事。盛某追踪其下落之时,恰好听闻戮魇魔门传出消息,其门下一奴被幽魇魔门旧人夺舍,叛主生事,如今正被魔门上下通缉。”
苍岳闻言心下一凛。前不久在山海妖境见到那魔修,听闻他打听之事,苍岳就怀疑他是幽魇魔门旧人,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夺了他人之躯。
若是夺舍,那魔修的修为和本事就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盛云霄:“盛某捉拿此人之时,观其至少有魔魂九阶修为。重创之下,那人再度舍弃肉身而逃。苍长老长目飞耳,想必有办法追踪其下落,届时烦请告知各门各派,好留心提防此人。”
程接雨听着,先是惊讶,瞥了柳新涯一眼。原先柳新涯说阿彦至少有魔魂六阶修为,如今看来阿彦其实还隐藏了实力。
待听到盛云霄后面一句话,程接雨赶紧低下头,抿唇忍住笑意。
师叔又故意臊苍前辈,话里话外都说他消息灵通,这么能耐怎么不自己去查?反正我九霄宗仁至义尽,不想管这事儿了。
苍岳也听出盛云霄的暗讽,面上挂不住,阴鸷的面容似笑非笑,“劳盛师弟费心,本座感激不尽。只是——”
他看向柳新涯,“此人恰好就是戮魇魔门少主,一句‘叛主’便想撇清干系,焉知不是过河拆桥?”
盛云霄瞥了柳新涯一眼,“既然苍长老不放心……”
他看向温鸿曦,“掌门师兄,此人可否交予我来查?”
“如此甚好!”温鸿曦在苍岳开口之前截断他的话,对盛云霄道:“此次你与柳新涯一道追踪那魔修,最清楚他在此期间有无异动,由你来查最为妥当。”
盛云霄又看向苍岳:“未免有人疑心盛某包庇此人,不若请苍长老同盛某一道查,做个见证。”
苍岳眉心狠狠一跳,皮笑肉不笑道:“盛师弟哪里话?谁人不知盛师弟最为痛恨魔修,此人交给盛师弟来查,最叫人放心不过。”
程接雨脸色忽的一沉,悄悄剜了苍岳一眼:老阴阳怪!故意戳师叔痛处!
即便师叔脸上一副平静淡漠的神色,程接雨仍替师叔愤愤不平,心里对苍岳更厌几分。
柳新涯如今身份曝光,垂着眼不敢看众人的表情。
尤其是温敬之。
他能察觉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却丝毫没有勇气抬头回望对方。
即便一开始就设想过身份暴露的情境,但他到底高估了自己,总以为只要小心隐藏,定能寻到最合适的时机表明身份。
那时他也许已经拔除了体内的魔元,是个干干净净的半妖修者,也许已与温敬之推心置腹,能够获得他的谅解与宽容。
而不是现在,卷入小白被绑架的风波,被苍庭的父亲当众扒开伪装,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他实在没有脸面对温敬之。
……
盛云霄出面,与程接雨一道,将柳新涯带回了归雪峰。
三人一落地,盛云霄便牵住了程接雨。
程接雨拉着他,将近日的担忧一股脑倒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没受伤吧?没想到阿彦竟然有魔魂九阶修为,怪不得那么嚣张。但是,他抓小白干什么?”
柳新涯不答,看向盛云霄。
“无非是挑拨九霄宗与山海妖境的关系,最好能利用柳新涯,嫁祸给我。”盛云霄一边道,一边牵着程接雨进屋。
留守在家的雪茶看见程接雨,立刻嗷嗷叫着跑向他。
程接雨将它抱起来,茫然地看向盛云霄和柳新涯:利用柳新涯嫁祸师叔?他怎么听不懂?
柳新涯:“你先前不是问我,阿彦是不是让我接近云霄前辈。”
“对,他为何要你接近师叔?”
程接雨抱着雪茶随盛云霄在窗前的软榻边坐下,只是如此一来就没了柳新涯的位置。
于是他踢了靴子盘腿上榻,挪到里边,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柳新涯坐下。
柳新涯看了盛云霄一眼。盛云霄默然不语,点燃红泥小炉开始煮茶。
柳新涯于是在程接雨身边坐下,一边解释道:“阿彦曾告诉我,我的母亲来自山海妖境,我的生父,是……魇寐。”
“魇寐?!”程接雨取茶叶的手一抖,猛然抬头看向盛云霄,却见后者一派淡然,脸上并无惊讶的神色。
难怪原书中阿彦对师叔怀有恶意,还怂恿柳新涯接近师叔……原来是因为魇寐。
“您早就知道对吗?”柳新涯看着盛云霄,袖中的手悄悄攥紧,“您都知道,为何还愿意收养我?”
盛云霄拎起茶壶,用滚水烫开茶叶,“据我所知,你母亲也是苦主。”
他当初不但杀了魇寐,还斩尽魇寐的爪牙与走狗,又以柳未深的身份清算了魔门势力,已将背负的仇怨肃清。
而柳新涯当时不过是一枚藏在暗格中的孔雀蛋罢了。
盛云霄当时确实杀红了眼,是师父和小师哥拦住他,免他被仇恨蒙蔽双眼,陷入癫狂。
后来发现那枚孔雀蛋,若不是小师哥,他也不会将其留在戮魇魔门。
“况且我只是将你交给左右护法抚养,对你并无教养之恩。”盛云霄语气平淡,话中的意思更是不含一丝温情,将那点微薄的“父子情”撇得一干二净。
柳新涯眼睫微颤,藏在袖中的手攥的更紧。
“可……我三岁生辰,您为我取了名字。”他鼓起勇气看向盛云霄,最后一次求证。
“柳上新芽,是为新生。”
这个名字对柳新涯有非凡的意义。他正是凭此认定自己不是不被期待、不被欢迎、不被疼爱的孩子。
他以为就算自己无父无母,至少还有柳未深愿意认他做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