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前尘篇五 心意
自从先帝崩了,东厂和内阁日日撕的一嘴毛。只要岳文帝没有传召,凤江便不必入宫来面圣。
今日,袁若之也与前几日一样,在对凤江与东厂的事情喋喋不休。刘孟山倒是少见地说了一句:“旧事不必总提起。人也好,事也好,总要向前看的”
隐晦中有些偏袒凤江的意思。也许是日日没个结果,刘孟山也听不下去了。
工部和户部跟着和稀泥,对东厂与凤江不褒不贬。毕竟在这件事上,谁也不敢多嘴,大家都希望这件事早点了了,别再拎出来议。
年轻的岳文帝于冬暖阁龙案前端坐,实际他心思,却早已不在于这些翻来覆去的事。他微蹙着眉头佯装思索臣子的禀奏,实则偶尔偷偷去瞧阁柱旁站着的那人。
岳文帝是冷厉桀骜的。
他想,他什么时候有仰头去看过谁?求过谁?
即便有,那也不是出自本心。该是他的东西,他绝不会让给别人。不该他低头的事,让他低头?
下辈子吧。
因而他只是在下面众臣禀奏的间隙里斜了斜眸子,入眼是那人的衣料,烟色的。
又过了一会儿,恰巧有两只麻雀落在了窗边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岳文帝灵机一动,他猛抬头,像是被麻雀聒噪的很烦躁,直直往那边看过去。
阁柱边站着的那人,显然被他这举动惊到了。他意识到年轻皇帝正往这边看过来,微怔忪地抬头,一个不经意间,两人四目相对。
早晨才闹了一出不愉快,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
这让岳文帝终于抬头去看别人了——发自本心的。
他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就要对这个人过不去了。明明可以一早把他送到司礼监去,一道圣旨而已,甚至只要他一句话。这人便再也没有机会不解风情的惹他气恼。
哪怕只是让他在那里待几天,再下诏让他回来。
可他不想让他出去二十四衙门办差,从早到晚见不到人。哪怕一天也不行。
他必须把他锁在这深宫里。
岳文帝想,也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踏实的睡个觉。这么些年忍气吞声,机关算尽,才得到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他杀伐果断,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要了别人的命。
朝堂上他步步为营。私心上,难道他还不能随心所欲一次?
当然,只要他一句话,命别人侍奉在侧,又有谁敢说一句不愿意?
但是阁柱边站着的何亭,他就不愿意。他总有千万个理由推脱,十来种借口逃避。
他不甘心地看着他,为什么呢?他真的一点这些心思都没有么,哪怕一点。
可岳文帝想,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难不成,一定要像那些文人一般,写出几句酸诗?再你来我往地说上几句体己话才算是通了心意?
当年在国子监,策论他洋洋洒洒就是几十卷的写。可那种缠绵悱恻的小诗,他真的不屑于写;那些情话,他更是说不出口。
正看着,正想着,何亭避开了他的视线,把头低下去鞠躬,接着退出去,平静地到窗外去赶那些麻雀。
岳文帝死死盯着外面那几只振翅飞走的麻雀。
回过头来,才发觉冬暖阁的一众臣子都在沉默着,刘孟山微微低着头,其他几人或真的恭顺的低头,又或是在低头的间隙偷偷揣摩圣颜,掂量着接下来要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