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医生……”顾崖听得心里七上八下:“那言竟诊断结果……”
张医生原本就沉重的表情愈发降低了几分温度, 他收回视线, 低头翻动着诊断报告, 鼻息仿佛在轻声叹气,狭小的空间内连空气都静止了, 安静得只能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
他缓缓地,斟酌着词句, 说道:“我,虽不是这个领域的权威, 但也深耕一线多年,阅历丰富,所做的判断基本上没出过错,从报告的一系列结果来看,这位患者病情十分特别, 故而我也细细钻研许久……”
他忽然顿住了,抬头看向对面两人, 言竟古井无波, 视线淡定地看着他, 而顾崖紧张得下颌线都绷紧了,是天堂还是地狱, 此刻都掌握在张医生的嘴唇上。
两人这般对比明显的反应,倒像顾崖才是生病等待宣判的那个。
“非常不幸, 但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顾崖全身一僵,背上冷汗冒了出来。
沉重的氛围缠绕在三人身边,让人想把大喘气的医生翻过来拎起, 把所有的话都给一口气抖出来。
“那我就要说了,最终的结果是,这位患者,目前……身体健康,一切正常,恭喜二位,下楼右转出医院大门,慢走不送。”
???
顾崖当场愣住。
过了半天在张医生得逞的笑声中才回过神来,他说言竟一切正常,此前……是误诊?
他转头去看言竟,能感觉到自己表情可能有点奇怪,毕竟从大悲到大喜的切换实在是太过于紧凑。
而言竟耸了下肩膀,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看眼顾崖,嘴角一勾,捞过他的脖子在他侧脸上快速地吻了一下。
被秀了一脸的张医生笑不出来了,他现在想把这两个人直接打包塞进电梯里送下去。
“哎,不是?等下,那之前片子里的阴影是?还有,他确实有流鼻血一类的症状。”
张医生道:“先前的阴影只是淤血,这份报告上阴影已经消了,言竟自己说,他初诊之前喝过酒,第二日开始有头部疼痛症状,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觉得他也不是办不出摔着自己却不知道这种事。”
算算时间,那大抵是顾崖在酒店宣告要卖手办言竟来找他的那日,当时顾崖知道他喝了酒,却没想到已经醉成了这样。
“但后来,头痛症状持续,还时常流鼻血、突发晕厥,言公子,是不是平时工作太过于卖力了?”张医生正色道:“不和你开玩笑,虽不是绝症,但这些症状的出现证明你的身体已经处于临界状态了,不能忽视,你需要多补充营养、早睡早起。否则……容易猝死啊。”
顾崖忙道:“他日常两三点才睡,或许和这有关?”
张医生点头没说话,看着言竟道:“难怪,他在我这住了半个月的院,什么症状都没有了。”
当时便是张医生建议言竟住院的,主要是言老爷子给的压力太大了,他不敢有丝毫闪失,这才想着把言竟安置在医院最为稳妥。
然而现在看来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你要不别急着走,我给你开个vip病房包年打八折?”
“那倒不必,”言竟道:“我还挺感激这次误诊的,要不是老天爷假装急着收我的命,我这感情运还不知猴年马月能理顺呢。老张,辛苦,改天给你送张锦旗。”
张医生一摊手,表示自己更想要些实在的回报,顺便拉开一扇门,给他俩看门里满墙的“妙手回春”“医术精湛”“医德双馨”等等。
言竟认真地观摩了片刻。
而趁着这个空档,张医生同顾崖说了几句话,张医生虽然不在血液科,但于小竹那个事他是知道的,顾崖走进来的时候,他便认出了这是那小姑娘的家人。
他稍微提点了几句,提醒顾崖近期医院领导班子可能有些动荡,再深的话没说,全靠顾崖自己领悟。
一个礼拜之后,张医生收到了他医生生涯中最为特殊的一面锦旗,上面写着:
“人间月老,金牌红娘。”
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令张医生满屋子的“妙手丹心”瞬间失色,单身了将近四十年的张医生感到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
而另一边,被言竟揍了的顾崖的那两个原同事,年后自从回到工作岗位上,便开始诸事不顺,他俩都是市场部的,平时免不了要出去谈单子,尤其春节前后,正是订单的好时期。
而怪就怪在,只要是他俩出面谈的合作,谈一个吹一个,他俩痛定思痛,反思着有些胆子确实是因为自己说话有问题才谈吹的,可还有一些明明相谈甚欢,可回头要么被竞争者给抢走,要么因为各种奇怪的缘由被拒绝。
他们两个像是两只大号的订单绝缘体,在市场部的地位一落千丈。
倒霉的水逆持续了几天,这两个人一商量,既然同病相怜,便开始求助玄学,连积德吃素都使上了。
于是便在一次上山拜菩萨的时候,他俩又遇见了顾崖和言竟。
只是这次他们没再上前招惹,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顾崖打了个招呼,紧闭着嘴巴灰溜溜地离开了。
顾崖觉得奇怪,他停下来想了片刻,怼怼言竟,道:“神通广大的言哥,敢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吗?”
言竟笑道:“没事,你看不出来吗?他俩现在信佛了,佛家有言,待人需真诚,勿造口孽。”
顾崖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怎么信佛的?”
言竟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道:“问这么多干嘛?反正没违反乱纪就是了。”
打照面的功夫,顾崖瞧见其中被言竟揍过一拳的那人下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刚缝完针不久的样子。
顾崖担心地问道:“你不会是找黑道把人揍了一顿把?”
“怎么可能,那也太low了。何况不是自己动手,总归不解气。”
“言哥原来是这么记仇的人。”顾崖故意逗他。
言竟果然恼了:“我哪里是自己记仇,我是看不得别人说你。”
顾崖当然知道,他和言竟在这种事情上性子相似,别人将他自己的坏话,听了便听了,回家洗洗耳朵,没什么大不了。但若是那天讲的是言竟的坏话,他也同样会忍不住冲上去揍得人满地找牙。
他笑着朝言竟胸口上拍了拍,道:“多谢言哥!”
言竟微微侧了下身,不是很情愿接到这种哥们似的感谢,他看着头戴卫衣帽子的顾崖,手一欠,便扯了把领口的两条长带子。
带子抽紧,顾崖“唔”了一声半张脸都被挤成一团的帽子给盖住了,眼睛完全被挡在帽子里,只剩下口鼻还露着。
而言竟变本加厉地扯着带子把顾崖朝自己拽了一下,挡开他下意识挣扎的双臂,稍微停顿了一下,那一瞬间好似在犹豫什么,但最后还是遵从本心,从帽子仅剩的那个小口处衔住顾崖微张的双唇,不轻不重地研磨了几下。
满足了之后才松手,把气息不稳的顾崖放开,又帮他整理了下衣裳,边说道:“下次谢我,得这么谢,今天先给你打个样。”
顾崖被帽子捂着头发乱翘,他抓了两下,指着头顶上的建筑物,说道:“咱们是来拜佛的,这么庄严的场合,能不能庄重一点?”
言竟跟着看了一眼,坦然道:“我已经很庄重了,况且,这间祠堂里的神仙不会介意的。”
顾崖狐疑,但当他俩十几分钟后走上这间祠堂的时候,顾崖忽然明白了,这位神仙可能还真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