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众生入局
少年穿着一身云水蓝纹的素色绸袍,端端正正跪在大殿中间垂着头,睫毛很长,光影投射在眼睫下面形成一片浅淡的阴影,左眼睑上那颗粟米大小的痣点颜色不深,和他的眸色一样,浅浅的琥珀色,却似乎有着能让人一眼就沉溺的浓墨重彩。
当真是像,若不是亲眼见到,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真的有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会相像如此。
眸光黯了黯,慕容平寰坐在主位上微微抬着头轻声问他:“陆诩的人?”
如今这世上除了莫离和陆诩,怕是再没人知道当年的事了。
殿前跪着的少年不说话,默默低着头恍若未闻。
“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叶若倾。”
少年轻轻开了口,声如其人,干净而纯粹。
慕容平寰挑眉:“单听名字,似乎像个女子。”
“生来体弱多病,家里人便当女孩子养了。”
起身从主位上下来,慕容平寰随手抽出了身侧剑架上的佩剑,冰冷的剑刃转瞬贴在他脆弱的脖颈上,仿佛隔着坚硬的金属便能感受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在鲜活跳动:
“这件事,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找你吗?你来,就不怕陆诩这一局没赌对,我一剑杀了你?”
“无论如何,既然我敢来,就不后悔。”
少年缓缓抬了头,动作虽轻缓,颈间锋利的剑刃仍旧还是把细嫩的皮肤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顺着剑刃往下流,随着说话时喉结滚动滴落在地上:
“况且,依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一局,陆大人还是赌对了。你不会杀我,否则,根本轮不到我说这番话。”
慕容平寰闻言冷笑,右手一松翻了个花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收到身后,挑眉道:“所以呢?你来这儿是给我做什么?下属?还是……玩物?”
少年抬手摸了摸颈间的伤口,不深,但血没少流,看起来触目惊心,指尖沾了血,他低头看了看,淡然从衣襟里掏出块帕子擦了擦手指,顺带递给面前的人一封信:
“陆大人的亲笔信,让属下交给您,属下是陆大人的下属,不是您的下属,更不是玩物,我来,所为不过命令,和恩情。另外,长安的圣旨要到了,您准备准备吧。”
“圣旨?”
慕容平寰敛眸微微蹙了蹙眉,话音刚落,殿外便有人通禀:“大人,长安来了人,说是传旨。”
慕容平寰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少年,长剑入鞘一声刺耳的脆响,随后拂袖转身出去。
随着那一声剑响,地上跪着的少年身子不明显的颤了颤,直等到大殿里空下来,叶若倾才深深喘了好几息,身子软的几乎跪不住,强撑着的冷静和镇定早在人离开前的那一刻就溃不成军,差点儿就要白旗高悬。
所幸生来是个内向的慢性子,就连恐惧和慌乱都逡巡着慢了半拍,于是阴差阳错成了镇静。
无论怎么凶险,这第一回合,他算是过了关。
这圣旨传的隆重,梁琛特意派了贴身的老太监来,明黄的卷宗递到他手里,他只是静静站着接过来,抬眸问:“谁起的头?”
“大人,这镇抚使的官印和鱼符,还请您早点儿交给鄂大人吧。”那老太监只道,其他的自然不敢多言,带着人向他行了礼便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慕容平寰咬牙,冷脸问身旁的下属:“这么大的事,长安为何没消息传回来?”
“这……”
“或许大人该先看看在下给您的信,陆大人说了,这儿是大梁,不是秦国,再者您也早已经不再是秦国那通天彻地的穆王了,因此,您就别再想着能在大梁的地盘上手眼通天了。”
叶若倾站在门边看着他,表情淡淡的,语气也一样,很像是在背诵一段滚瓜烂熟的经文。
“从前当真是小看他了,他手里除了唐逸留下的人究竟还有什么?能把我的消息掐的一点儿都不剩?”慕容平寰挑挑眉,顺手掏出来衣袖里的那封薄薄的信举起来看了看。
“大人说了,若长安不宜长留,您可以到凉州找他。”叶若倾淡淡道。
慕容平寰瞥他一眼:“不必了,羁鸟恋旧林,明日一早,我们回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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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折啪嚓一声在空中展开翻了个花然后砸在人身上,梁琛少见的发了火,却是阴沉着脸正襟危坐,咬牙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