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个中隐情
到达武威的时候是傍晚，这边尚且未曾下过雨，只是天色也阴沉沉的，像是山雨欲来之前的蕴积。
外城满城都是铸剑打铁的乒乓声，伤兵残勇一批一批从城楼上抬下来，气息奄奄满身是血，或送进伤兵营里，或者直接送到城外的墓葬地里。
陆诩蹙着眉咬了咬牙，敛眸匆匆穿过乱哄哄的街道径直上了东城墙，旌旗在阴翳的乱风中飘扬，血染江土，满目河山廖乱，兵戈剑戟错落在尸横遍野之中，残留的磷火还没灭，飒飒抖擞着试图覆灭一切。
手腕上的珠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在了手心里，沉了沉眸，陆诩轻声道：
“战略部署交给小孟将军，明日晨起开始反击，许擎，拟封书信送去九原，请六殿下发兵并州，就近拨五万绥远军前去支援，溱湖一切听六殿下调遣。”
“是。”
许擎刚要走，陆诩又道：“还有，拟封奏折送去长安，就说晋王无故犯我凉州边境，陆诩不得已出兵防卫，恳请陛下做主，协调个中关系，解我凉州之围，严惩抗旨谋逆之人，另外附一条，就说我腊月要给辰寒过生辰，请旨回京。记得一路吆喝着进城，此事，我要整个长安不论妇孺贫富都知道。”
许擎颔首：“属下明白。”
“我此生最不愿做的事，就是亲手点燃烽烟举起刀剑，是他们逼我的。”
瞳孔有些颤抖，陆诩咽下一口苦涩：
“伊凉两州绥远军一举一动都有梁琛的细作盯着，我不能堂而皇之的调用，许擎，我想要些可靠且自由的兵马，不用多，三万就足够了，我知道你有办法。”
“……”许擎目光一滞，片刻后轻声道：“是，属下确实有办法，泽天网，有先帝曾经留下的准备给主子应急用的私兵，但他从未动过。”
陆诩眸光黯了黯：“此事还有谁知道？”
许擎道：“除了泽天网内部的人，大抵只有属下知道。”
广袖里的手紧了紧，陆诩又问：
“一共有多少？方便告诉我吗？”
“五万。”
长长舒了口气，陆诩点了点头：“好，今年腊月，长安，可能我是头一个动它的人。”
许擎皱了皱眉宽慰他道：
“大人无须自责，如今您是泽天网的令主，调用泽天网的任何力量本就是属于您的权利，况且，若主子还在，他定然也不会愿意看到您冒着风险而把泽天网搁置不用。”
陆诩一瞬沉默，垂了垂眸，他又问：“莫离那边有消息吗？他最近在做什么？”
许擎顿了顿道：“还未曾问过下面……”
陆诩轻声道：“不急，那就过两日再问。明日辰寒跟着孟樊，虽说这城门楼子上不会直接接触到敌军，到底也算是首当其冲的前线，你也跟着去吧，看好了他，小孩子年少轻狂，战场重地，别惹出什么乱子。”
“是。”
陆诩抬眸望了望越来越低沉的叆叇层云：
“走吧，我们回去，看起来要下雨了。”
“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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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战火熊燃，陆诩的申冤奏折敲锣打鼓大摇大摆穿过长安内外城一路快马加鞭送进了未央宫隆德殿里，兖州百姓暴乱的事还未平息便一波又起，绕是一向维持着宽仁大爱礼贤下士明君形象的梁琛也差点儿当众摔了茶盏。
修长的食指点在矮桌上有节律的噔噔响，梁琛沉着脸道：“本来还指望着兖州之事能让他去摆平，如今倒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抱薪救火倒是一把好手！陆诩还给朕来这么一出，遗旨一事之后，御史台和礼部父皇留下的那些老不死的便时时护着他，如今这事出了，若不插一手，倒算是朕看错他们了！这是非逼着朕下旨仲裁干涉啊……”
老太监为难着试探：“陛下，那咱们……是要向着哪一边啊？”
梁琛道：“先拖着吧，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谁死都无所谓，先把兖州的事解决了才是正道，传兵部尚书和侍郎来。”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