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是江南战事不许, 朝政不许, 李砚抽不开身。
如今他用一年时间把朝政大事处置好, 又亲自教导李释一年,才动身去江南。
今年冬日太冷,江水都结了冰。原该等到开春水暖, 才好行船,但是李砚不想等。
才出了元宵, 李砚就向朝中称病,车马兼程,往江南去。
李砚以为陈恨避着他,是不想同他算从前的那些烂账,可是李砚放不下, 也不想放下。
他要陈恨把从前的事情、其中的苦衷难处同他一一说清楚。李砚或许不会那样容易的就放过他,但是——
总比什么也不说的好。
陈猫猫在期间拦过他,不愿意他去江南,临出门前,陈猫猫还抱着李砚的脚撒娇, 喵喵乱叫。
但是李砚不明白,李砚只是把猫给抱起来, 拍拍他的背:“朕知道了。”
陈恨心道, 你知道个屁。
“朕也想见他。”
陈猫猫用粉色的猫脚脚碰了碰他的手。
不要去, 去了也见不到的。
抵达江南的时候,已是暮春三月。
不去忠义侯的别的封地,李砚直奔陈恨的母家青陂去。李砚就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
圣驾来得无声无息, 只有几艘客船停靠在了城外。
李砚腰挎长剑,手里抱着猫,身后的匪鉴领着一行人,抄家似的,浩浩荡荡的往忠义侯的庄子去。
还是清晨,门房张大爷躲在树荫底下吃早饭。
李砚径直进了门,冷声道:“让忠义侯来接驾。”
张大爷愣了一会儿,仿佛还在梦中。才起身,李砚就已经进了庭院,在堂前主位落座。
张大爷当然也找不到陈恨,应付不来,只能先吩咐底下人给李砚烧水沏茶,自己转头去喊说得上话的人来。
堂前芭蕉绿竹,因为战乱的缘故,还是新栽的,青得浓淡深浅。
李砚把陈猫猫放在膝上,一只手搭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碰着瓷盏。
陈恨心想着,李檀和兄长肯定不会出来见他,到底是结过仇的,李砚这时候气势汹汹的找来,他们不会来见李砚。
会是谁来见李砚?他想不出。
廊外响起脚步声,一人一猫一起望向堂外。
李砚一见这人便冷笑了两声,难怪呵,难怪呵。
顾不得烫,他抄起茶盏就往那人脚下砸,滚烫的茶水与砸开的碎瓷片四处飞溅,将来人衣摆湿了半幅。
来人不卑不亢,再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堂前阶下朝李砚作揖:“臣徐醒……”
李砚攥紧掩在衣袖里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让陈离亭过来见朕。”
徐醒只道:“离亭不在。”
“何处?”
“他……”徐醒说了个谎,“下南洋去玩儿了,皇爷也知道,他向来喜欢玩儿。”
“叫他回来。”
“行船路线不定,臣也找不着他。”
“何时归来?”
“至少四五年。”
陈猫猫用脑袋拱了拱李砚的手,回去吧,回去吧,等不到了。
李砚自也知道徐醒是骗他,咬牙道:“他让你来把朕哄回去?”
“臣不敢……”
李砚倏地起身,快步走出了庭院,右转入了花廊。
藤萝花爬满了雕花的窗,李砚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每一处每一处仔仔细细地找。
找了好一阵儿,仿佛才想起来自己带了人来,转头吩咐匪鉴:“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李砚带来的人不多,但全都是他的亲卫,分散开来,几乎要把整个庄子翻过来。
徐醒旧疾缠身,只是勉强跟着,不知道要怎么劝他,好半晌才唤了一声皇爷。
“朕倒是忘了你。”李砚回头看他,“你又是如何在此处的?”
“臣受离亭所托,帮他料理庄子。”
“离亭?你也这么喊他。”李砚笑了两声,恍然大悟的模样,“噢,你同他共事好几年了,你同他亲近。”
徐醒只道不敢。
“皇爷来寻他的危急关头,还是你帮他出的面。你同他,确实是亲近。”李砚忽而冷了面容,低声道,“朕不过缺了他这几年,就什么都不是了,他连见也不肯见朕了。”
徐醒只是作揖,把头垂得更低。
李砚转身,继续往前,一直到了陈恨从前住的房里。
在战时,陈恨如若不宿军营,就回这里来睡。里边的东西没有动过,就算战乱时被动过,后来徐醒他们也给重新布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