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走在人流中，变成了其中的一个点，顺着人潮再次走到了那天寺庙的门口。
去哪儿找殷雪川呢。
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
可惜自己修为不足，用神识的话是没办法找到殷雪川的，在修真界，想要用神识寻找到别人，至少要修为高出对方一个段位，这样才能再一定范围内感觉到同样修真者的存在，殷雪川修为早已经到了化神期。
方停云心底忽然一声叹息。
当年在山门之中，师兄弟三个修行的时候。
便已经知晓他们两人，都是天资过人，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又何况一个根骨过人，聪慧稳重。一个沉迷修炼，刻苦钻研。
到现在，只有自己还..
只是昨天夜里过后，方停云心底已经不再执着于这些了，倒有些像是一朝心死了一样，明明韶华正当年，却好似心中不知道老去了多少。
脚步下意识的就走到了那天讲经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望见了殷雪川。
今天仍旧有大师开坛讲经，只不过讲经的却是已经换了一个人，不是昨天的那一个，方停云顿住脚步，四处张望片刻。
什么也没有看到。
殷雪川不在。
正想着事情，忽然从一旁撞上来一个人。
是个笑眯眯的小和尚，眼睛大大的，看上去炯炯有神：“施主。”
“请问..有何事？”
“抽签算卦，要来一个吗？”
“...不知道您可知道这里是否有个未曾剃度的青年，黑色长发，十分俊美，就是看上去有些冷漠。”方停云问道。
小和尚点点头：“我知道他！不过...”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你要是想要我告诉你的话，就买一份签算一算，五两银子！不贵哦。”
.......五两还不贵。
普通人家数月的口粮了这已经。
小和尚笑眯眯道：“不过他的下落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哦，施主你运气好碰到了我，那我可就告诉你了，怎么样？”
方停云笑着叹了叹气：“好吧，我要这一根。”
他看着签筒里的长签，指尖微微一动，从里面取出了一根来，完全是兴之所至，随首一取。
“长风不知何人至，过往还如一念中。”小和尚念了念签上文字：“中签，虽说是不好不坏，但实际上，这签应当对公子你来说，是好的寓意。”
方停云接过了签来，又细细的念了一遍，他好像从中懂得了些什么，但却还是迷迷蒙蒙，像是什么也未曾明白，那是懵懂中的慧根一点，倏忽即逝，也让他说不清楚明白。
小和尚接着道：“应的应是较久之后的事情，还请公子宽心便是，世间之事琢磨不定，因缘如何如今也不能说的清楚明白，只需顺遂天意便是。”
小和尚刚才还看起来天真烂漫，这会儿忽然望着就高深了许多，方停云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小和尚直接揣进怀里，道：“来，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他，那地方一般人来了也进不去。”
方停云跟着他离开，走出了广场，一下子绕到了不远处的大殿后面，远离了来参拜的人群，脚步也仍然没有停下。
方停云道：“你对他了解多少？”
小和尚笑道：“施主这一问，也不知道究竟施主是他的何人呢？”
“我是他的师兄。”
和尚笑而不语，然后又带着笑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他是半个月前来到此地的，身受重伤，就算有化神期的修为，通天彻地，但是没有我法华寺的功法调理，一样会落下大问题，如今也算是调理的差不多，没有什么大碍了，之前来的时候，他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
脑海里，闪过了一些什么片段。
方停云伸手，轻轻的撑住额头
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从脑海里闪了过去。
山崖边上。
站着人。
一身黑衣。
血。
那些零散的模糊的记忆忽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脑海里，只是还是想不起来全部，头有些疼。
轻轻摇了摇头，方停云努力的稳住心神：“他伤的有多重？”
“险些油尽灯枯。”
心口被一记重锤击中一般的，那样的疼痛感。
这会儿两人已经入了山中，离大殿有一定的距离了，这个地方来此的香客完全不能进入，也不知道这小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
方停云心中隐隐的有了感觉，这个和尚，修为和地位一定不低。
脚步在一座小屋前停了下来，小和尚笑着道：“就是这里了，你进去吧。”
方停云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师。”
不再像刚才那样称呼，而是直接叫他大师。
小和尚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转身离开了。
方停云目送着他远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乡情更怯，一时之间不敢踏进去。
直到院中传来一声冰凉冷彻的声音：“是谁在那儿，进来吧。”
方停云身形一震，听出来了声音是属于殷雪川的，下意识的迈动脚步，踏入了院中。
这院落和这佛门圣地之中许多院落相似，地面的路用砖石铺成，其余地方都是泥土，干净整洁，院墙刷了沉稳的红漆，金色在建筑中也被用了许多，院中种了许多树，看上去郁郁葱葱。
只一眼，就让人觉得心中宁静的陈列。
殷雪川坐在院中，目光和方停云对上，他一双眸子如同子夜寒星，黑的惊人，刀削般的面容上，比起从前多了许多冷意，面色也有些苍白，从前的他是一柄锋利的出鞘的剑的话，现在的他就像是寒潭中的一汪冰冷的潭水。
剑意依然。
“师弟！”
眼眶有些湿润，方停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是这一眼，那种感情就已经满满当当的占据了他的心房。
殷雪川蓦然站了起来：“师兄，你昨日，不是和沈昀？你都想起来了吗？”
方停云稳住心神：“我还有很多没想起来，记忆大概在沈昀刺了我一剑那里停了下来，我只想起了一部分。”
殷雪川的目光顿住了。
他从青年的衣领之间，看到了吻痕。
不止一个。
而是许多个，沿着秀丽白皙的衣领，那样分明，甚至他双唇的色泽，都仍旧水润。
昨天方停云看着沈昀的神色和目光，又一次出现在殷雪川的记忆里，刺痛了他的心神。
他一直都什么也抓不住，哪怕不是心甘情愿，他一直都想保护他，但是到了最后，每一次都...
和他纠缠的却还是沈昀，如果那一次，自己有在山崖边上好好的保护他的话，会不会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师兄你，有什么打算吗？以后。”
方停云摇了摇头：“我曾经一心对沈昀...如今又...现在对修真界我已经心灰意冷，只想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世外桃源，在人间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远离这所有的一切，修身养性，等到什么时候，我能够真的去面对这一切的话，那时候也许还会有别的际遇吧。”
殷雪川心底一苦。
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像是心脏都一点一点的被啃咬过一样。
“人间，确实是个好去处，如今的修真界，早已经不像当年了。”
方停云拉着殷雪川重新在桌前坐下，自己坐在殷雪川对面：“我曾经最重要的人，就是沈昀，师尊，还有师弟，师尊已经过世了，沈昀...”顿了一下，方停云接着道：“我那会儿记忆留在的最后，是师弟你救了我，之前看到师弟，我一直在担心师弟你有什么事情，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是一定要来看看师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