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条街能唱出七八个不同版本的戏本子来,今儿个这家听两段,明儿个那家听两段,咱九爷英明神武自是无人敢说他的不是,只是苦了那苏三小姐,这张嘴里一会儿说她是个蛇蝎心肠,为祸人间的毒妇,那张嘴里一会儿说她是个懦弱无能,将将贴着九王爷才能苟活下一条贱命来下女。
宁清衍不爱出门,哪怕出来一趟也是找个烟花柳巷躺下睡足一整日,到了晚上便是又回了,他自是听不见这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只是苦了那些跟着他办事儿的手足亲信们,这一个个好奇又不敢去问,天天就挠心挠肝的在这儿瞎琢磨,那苏家三小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于是此时众人见沈霖主动提起,自然也是想听,便纷纷停了手去瞧他。
“人江南第一首富,家大业大,刺绣生意遍及全国,每天总库进出的流水都得这个数儿。”沈霖夸张的在袖口子里比了个‘九’字,然后继续道,“若是他家那独子还活着,这家产怎么分自然没的说,可现在偏是只剩了四个女儿,一嫡三庶。”
有人道,“当然是分给嫡女呀。”
又有人道,“嫡庶有别,就算庶女要分,那也不该拿走太多。”
“停停停。”沈霖及时打住道,“傻了吧,这钱,人苏家三小姐自个儿拿了个干净,一毛都不给她家里那姐姐妹妹们分。”
“不是,凭什么?”有人不服,便起身打报不平道,“就算她们家大姐嫁了人,可嫡长女,怎么说人家也有分钱的权利吧。”
在皇都,能和宁清衍混在一块儿花天酒地的,那基本都是皇城权贵家中备受宠爱的嫡长子,自古嫡庶之分本就严苛,更别说在这样的地方,嫡出向来是瞧不上庶出的,所以这会儿听着嫡出的抢家产还抢不过庶出的时候,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反应还大。
沈霖点头道,“是,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也觉得这家产不管怎么分,庶出都不应该比嫡出拿到手的多,但是人家苏三小姐偏偏是能伸手摸出好几件信物来,一个是她二哥的贴身玉佩,另一个是她二哥平日里出账用的印鉴,这两样东西都是苏家商铺点头承认是具有商品进出库效力的物件,所以虽是没有遗书,但人家就是一口咬死了说,我家二哥说的,苏家不能分,若是他不在,那这家里上下大小事儿都由我来做主。”
“她说她做主就她做主了?”有人拍案而起,怒气冲天道,“拿着鸡毛当令箭,就这也能独霸家业,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霖一个耸肩,然后偏头用自己的下巴去指了指那还靠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宁清衍,虽是没明讲,但就恨不得在自己脸上贴几个大字儿说,‘人家说了是不算,可咱九爷说了算呀。’
皇室贵族勾结商户庶女霸占嫡出家业。
得,又是一出大戏。
也亏得天冷了自己手里头没拿扇子,否则宁清衍是真想把沈霖这厮的脑袋给敲开花儿来,“你要讲就给大家讲清楚,专捡那奇奇怪怪的话说,谁说这事儿没遗嘱?那唐丰的口供不作数的吗?”
沈霖道,“九爷,我现在都怀疑那唐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跟那苏姑娘铁定是一伙儿的。”
“唐丰和苏暻綉多年好友,这事儿姑苏上下所有人全是知情,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本王自认可信度是很高的,再说苏家那大姐虽是年长几分,可她根本没有能力能撑得起一份家业来,点个账都点不清楚,遇着事儿便哭哭啼啼闹得人心烦,另外那两个小的就更不用说。”宁清衍伸手,待身旁伺候的姑娘们将他扶起身坐好后又才道,“本王承认,蓉绣在这件事儿上确实狠厉了几分,但姑娘家遇事沉着冷静也并非是坏事。”
别人许是不理解,但宁清衍是明白的。
那日苏家众人全数入殓下葬之后,苏茗绣倒也并没有起什么争抢的心思,只寻思着将家业一分两半,她自己拿一块儿,剩下的一块儿,就仍由那三个妹妹随意分去,按理说嫡庶分割家产,这样的分法也算是嫡出子女十分大度的做法了。
谁曾想一直不吭声不出气的苏蓉绣听着这么句话后就直接张口否了这个提议。
“大姐既已出嫁便就是贺家人,二哥生前说过毕生夙愿便是将家业发扬光大,大姐和四妹五妹都不精刺绣,也不明经商,这家业分走要拿去作何用?”
苏茗绣听完自是一愣,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苏蓉绣问出的这一番提问。
对啊,家业分隔之后又要做什么呢?勉强维系?变卖换现?
苏蓉绣手里的有块儿苏暻綉给的玉佩,那印鉴是唐丰后来偷偷塞给她的,唐家老爷子被罢官免职后两眼一蹬的走了,唐丰便也手脚麻利的立即拖家带口将一大家子人全给牵去了幽州落脚,听说那边儿有个交情颇深的朋友,临行前最后站出来为苏蓉绣说了句话。
“印鉴和玉佩确实都是暻綉的。”
苏蓉绣道,“大姐,我站出来并不是为了跟你争抢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苏家不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