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兴元帝提了提嘴角,似笑非笑地颔首:“也罢。既然太子有兴趣,那诸位便与朕一道听听吧!”
“多谢陛下,多谢太子。”如今无论兴元帝心中作何想法,对沈流庭而言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她又郑重地顿首谢恩,复才挺直脊梁,“微臣十二岁起,便立志编纂一部《九州全志》,纳九州山川风土、百国疆域、人情万象!《九州全志》于民,是虽为蜉蝣亦可知万物之幸,于国,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策,亦是弘我国威,可遗百代之功。为此,微臣苦学各国语言,十四岁便独自出行游历各国,辑录所见所闻,及至入鸿胪寺,跟在祁少卿身边方知自己学识仍旧尚浅,便又拾起书卷,潜心钻研译学,甚至古文字,以期窥探九州全貌,早日成书。”
“然而愈是研学,微臣愈感致知之外更无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仅凭微臣一人之力,只怕终其一生都未能实现此志。微臣也曾为此彷徨迷茫过,直到此番麝乐之行,在一学堂中意外深受启发,思及大兴身负译学之才者寥寥,译官与译语人大半出自外族,非是学成,而是母族番语使然,也使得翻译水平良莠不齐,局限极大,每年众国来朝时,人手也十分紧缺。”
沈流庭目光一片清明,轮廓柔和的小脸上写满坚毅的决心,沉声罢,再伏地叩首,字字铿锵:“因此微臣斗胆恳请陛下设立译学馆,允臣执掌,为大兴育译才,为九州修‘全志’!”
延英殿内再次陷入沉寂,之前始终未曾表态的卫衔望着沈流庭的眼神复杂,似是惋惜她为何不生为男子。平心而论,换作在场任何一位大臣提出创办学馆、编修《九州全志》之工程,他都会毫不犹豫第一个站出来附议。
可偏偏是她。
而显然众臣中与他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他们一改此前激烈反对的态度,面色各异,都在心中做着自己的权衡。
这种时候,耿直的武官又比思虑过多过重的文官要“可爱”得多。之前质疑祁诺私心的镇国大将军,咋咋呼呼地对左列缄默的众人张口道:“各位大人,我是粗人,不懂得办译学馆,修那什么《九州全志》的主意如何,但你们好歹也说句话,表个态吧?卫大人,你最有发言权。”
就知道逃不过的卫衔心头一阵苦笑,拱拱手为难道:“秦将军,这主意是好主意,鸿胪寺通晓番话的官员与人手不足,这是一直存在的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兴元帝此刻语调平平,反倒让人更难琢磨其心思。
“陛下,依老臣看,祁少卿博学宏才,为官以来清正勤勉,处理番情的能力也素来是有目共睹的,不若令其兼领学馆令、主持编书,正可服众。”与卫衔私交甚好的中书令知其同门性情,站出来襄助,末了瞥一眼仍伏身在地的沈流庭,掩去一叹,只道,“至于沈录事,献策有功,不妨遂了她的心愿,还官任原职便是。日后她若有志,也可参与学馆与修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