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你娘女扮男装,立下战功,行赏时恢复身份,欲求军中职务而备受非议,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层层阻力,举步维艰……其实你爹也只是给她一条退路,她自己也走累了,走不下去了,便退了回去。”他说得很慢,沈流庭只垂眸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朕可以力排众议,允你心愿,但……”兴元帝终于收回视线,直视她,沉声问,“世人成见如此,你也许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旁人异样的眼光,甚至哪怕立功再多,也可能会因这女儿身被抹杀殆尽。纵使如此,你也要走这条路吗?”
前路艰难,却总要有人为大兴那些困守鸿志的女子走下去,从前母亲没能坚持的路,就由她来走完吧!
褪去眼底最后一丝动摇,沈流庭向后走半步,端端正正掀袍一跪,叩首至地,给出了她的答案:“微臣谢陛下隆恩。”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沈录事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儿,向陛下进言,设立什么译学馆,也作为官学,真是荒谬!她还想当一个掌管官学的正二品祭酒不成?”
“可不是,正六品典客丞啊,她竟然还不知足!啧,一个女人哪来这么大的野心,都定亲了,不好好相夫教子,整日想着加官晋爵。”
“就是可惜祁少卿,唉,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之前他提拔她做译官、做录事也就算了,这下倒好,她在鸿胪寺里也折腾不够了吧?”
“是啊,是啊,听说祁少卿为了她当众顶撞了陛下,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陛下不会也真答应了吧?”
“怎么可能?嘘,她往这边看过来了,散了散了,沈相的千金咱们惹不起。”
这就是转日的鸿胪寺,消息被添油加醋地传开,沈流庭无论行到哪处,都会听到这些背地里的流言蜚语。有言语还算客气的,也有不堪入耳的,但最让她气恨的还是嚼舌根的家伙们总要扯进祁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他时候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听到“祁诺”二字,沈流庭就会脚下生风地走上前,下颌微扬间全是气势,看那些聚在一处的官吏们还敢不敢当着她的面儿议论!
于是,如方才那般做鸟兽的场面,一天之内就上演了四五次。
说到底,都是一群只敢畏畏缩缩嘲讽,不敢堂堂正正论理的小人。等陛下的诏书下来,他们也就闭嘴一大半儿了。
沈流庭眼皮一掀,继续抬步,还真从不把这种人嘴里吐出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