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勉强换了个姿势。
许久未得到回答,赵竟上前敲了敲门:“王妃,您睡了吗?”比起睡着,他只怕更认为他有可能昏死过去。
“赵总管,”戚屿眠回道,“麻烦,搭把手吧。”
“……”
只隔着一道院墙,彼此互相挨着的两个院子,戚屿眠却是乘着轿子被抬回了映雪院。
赵总管仍是体贴地关了门,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见他愈发清瘦,方富贵自是愈发担忧,可毕竟是在王府,隔墙有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因而也不敢说太多心疼的话,只是道:“最近仍是没有胃口吗?怎么又瘦了些。若吃不惯王府的饭菜,伯父让咱们府上的厨子做些你最喜欢的菜色来,你不是最爱吃咱家厨子做的红烧狮子头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阵子话,临走时,方富贵拉着戚屿眠的手,说道:“明日,我让阿蒙给你送些吃食来,虽说与王府里的膳食没法比,可毕竟是你吃惯了的。”
戚屿眠也没推辞,道了声谢。
方富贵转身离开时,他垂下手臂,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手,什么东西被他慢慢塞进了里面贴身的袖子里。
到了中午时,戚屿眠跪伤了的双腿已经能走动了。便闲不住,在院子里练起剑来。可兴许是行动仍有不便,一个转身的动作没做好,千寻在他的衣摆上带了一下,下摆当即被割了一片下来,惊得众人连忙上前查看,生怕他伤了自己的腿。
戚屿眠幽幽叹了口气:“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啊。”
众人看穿眼也没看出来那件衣服有什么不同来,只以为兴许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故事也说不定。
他收了剑,招手叫来婢女:“拿些针线来。”
那婢女道:“王妃莫不是要缝补衣服?”
戚屿眠点点头。
婢女们心道王妃也太节俭了些。那婢女道:“王妃哪里能做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奴婢来吧。”
戚屿眠摆摆手:“我闲着也是闲着。”
了解他的性格,婢女也不敢再坚持,连忙去取了针线来。
戚屿眠配了半天的颜色,才终于选好了丝线,这一下午,便只是在房里缝缝补补,可待晚膳时,婢女进去请他,却见那衣袍已经被他缝得一塌糊涂。
戚屿眠吸着自己满是针孔的手指,愤愤地将那衣袍剪成了碎片。
晚上卿蔚来的时候,看到他血淋淋的手指,有些无奈:“本王难道对你苛待至此?”
戚屿眠叹了口气:“是我高估了自己。我原想在这破损处绣两支兰花,可等绣完才发现,把衣摆和袖子缝在一起了,再拆开太可惜,于是就想说在袖子上剪一个洞,再绣一朵花上去,可等我以为这次万无一失了,突然发现这个袖子是绣好了,可另一个上面不知怎么的也有一个大洞……我有点怀疑是不是之前把好的那个袖子给绣了。感觉有可能会一直这么循环下去,于是我绝望了。”
卿蔚无语了。
帮他把左手五指都缠上纱布,卿蔚道:“爱吃什么跟赵竟说,免得传出去说我卫王府连王妃都喂不饱。”
戚屿眠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卿蔚丝毫不掩饰对他的监视,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毕竟自己就是个罪人的身份,彼此早就已经挑明了。
只是何必时常用这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语气与他说话呢。
倒不如像一开始那般,羞辱他,苛责他。
他似乎更能坦然接受卿蔚对他的恶意,反倒是这种温情,令他难受至极。
那晚,卿蔚很早就离开了映雪院。
早早地关了灯,戚屿眠躺在床上,在被子里慢慢解开了手上的纱布,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指。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块衣袍碎片和一根银针,他闭着眼,藏在被子中的手,慢慢地动作着。
好似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酣睡一夜,可第二日前来伺候他洗漱的婢女奴才们却发现,王妃的气色,较之昨日竟更灰败一些。
可等到阿蒙来送菜时,戚屿眠的精神却好了起来,他招呼着阿蒙一起,阿蒙倒也不客气,坐下来跟他一起吃了饭。
果然,方府厨子的手艺更合他的胃口,桌上的几个菜很快就被一扫而光。
吃完饭,帮阿蒙收拾好餐盒,悄悄将什么东西塞进了碟子与碟子之间,戚屿眠嘱咐道:“难得吃了顿饱的,若你不厌烦,明日还来吧。”
阿蒙道:“只要公子喜欢,阿蒙每日都来。”
戚屿眠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阿蒙很快垂下头作了个揖,拎着餐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