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了。
卿蔚手上的力度有一瞬的松懈,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似乎也因为戚屿眠的直言坦白而脱力,但很快地,他施加在那纤细手指上的力度比方才还要大,有什么东西断裂的清脆声响传进耳中,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戚屿眠的嘴唇倏然间血色褪尽,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上缓缓落下。
可谁都没有动。
他没有挣扎,卿蔚,亦没有放手。
在男人的眼里,他此刻的沉默是如此的扎眼,往日的那些温顺,一幕幕回想起来,更是扎心。
他竟然只为一个两岁的捡来的孩子,再次背叛他。
“好,很好,”卿蔚听到了自己冷静却空洞的声音,“那本王就让你看看,你背叛我的下场。”
眼皮突然狂跳起来,戚屿眠骤然抬头,心中恍然升起一丝不安。
卿蔚一只手仍抓着他,另一只手里,攥着一个小巧的竹筒。
他用拇指顶开竹筒上的塞子,一只小小的、好像萤火虫一样闪着光亮的小虫,从里面飞了出来。
“当年你离开后,本王十分后悔,为何当初没有在你身上种一个同行蛊。”
戚屿眠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听卿蔚道:“放心,本王并没有给你种蛊的打算。何况,此蛊虫为雄虫,所种蛊虫应为与它配对的雌虫,若放出雄虫,不管雌虫在天涯海角,它都会找到它。”
戚屿眠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迅速地伸出方才还在遮挡的手,抬手去抓,可那小小虫儿在原地转了一圈,已扑腾着翅膀,朝夜空中飞去。
戚屿眠拔脚欲追,后颈传来一下尖锐的疼痛,他身体一软,缓缓倒了下来。
“看好他。”
众人大气不敢出地接过戚屿眠,直到卿蔚离开,才一起将戚屿眠送回了房间。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戚屿眠发现自己的左手和两只脚被牢牢地绑在床柱上,唯一自由的右手,却被捏碎了骨头,包扎得如同巨大的熊掌一般。
赵竟站在床边,沉声道:“王妃,请把药喝了吧。”
纵使从不允许自己迁怒于别人,可此刻戚十五情况未知,他脑中一片混乱,唯一想到的就是反抗,下意识地抬起胳膊便打翻了药碗,药汁泼了他一身。
所幸已是温热,不至于烫伤。赵竟叹了口气。
戚屿眠手脚俱被绑着,衣服自然是换不了了,只能将就着替他擦干。如此狼狈,可戚屿眠却无心留意,他努力地想要抬起身子,却是力不从心。
“我要见卿蔚。”
“王爷不在府上。”
“戚十五呢?”
“那位少爷奴才从未见过,此刻自然也不可能在府上。”
“你明白我的意思!”戚屿眠低吼道,“告诉你们王爷,不管是戚十五还是谈绪和裴不妄,只要他伤了他们一根头发,我必与他势不两立!”
赵竟无奈道:“这话,奴才还是不给您带了,您也千万不要再说。您听奴才一句劝,只要您顺着王爷,大家都会很好,何必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呢?”
戚屿眠用力地拉扯着困着他的绳子,手脚被勒得毫无血色,仍不愿停下。
他因用力,浑身的血管暴起,目眦尽裂,咬牙道:“告诉他,你去告诉他!若他伤害他们,只要我不死,我真的会杀了他的!”
担忧、愤怒和恐慌一同席卷而来,他细细地颤抖着,眼前一片猩红。
戚屿眠发了狂。
等到赵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脚已经被绳子死死勒住,皮肉迸裂,鲜血横流,有些地方已露出森森白骨。
他犹自嘶哑着嗓子咆哮着:“告诉他,去告诉他,快!”
“我去,我马上去,王妃你先冷静,奴才这就去!”何曾见过戚屿眠这般疯狂的模样,赵竟毕竟只是个奴才,哪里敢担责,连忙转身,却仍不放心,“王妃,奴才马上就去寻王爷,您千万……”
“快去!!!”
如困兽嘶吼,吓得赵竟满头大汗夺门而去。
房中众人手忙脚乱地按着他,却仍制不住一个疯狂的人。
场面一片混乱,直到有人怒吼出声。
“戚屿眠!你冷静点!你既然知道担心他们,那也不希望他们担心你吧!”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
卫六无奈地朝卫七处扫了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
因这熟悉的声音,戚屿眠恍然回神。
他抖了抖嘴唇,沉默了一阵,突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着空气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只是想和最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总是这么难啊!”
久久,再也没有说话声,只听得到他隐忍的、细微的啜泣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