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回家了。
时隔三年，再次回到方府，家中虽添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却比任何地方还要来的亲切。
二嫂和三嫂是第一次见面就不觉得生分的人，方来顺和方柳的孩子刚学会走路，跟在十五屁股后面，两个小孩子马上就混熟了。
方家没有一个外人，对于苏怀恩的情况，戚屿眠并没有隐瞒。方家四个儿子，方老爷一直想要个女儿，众人自然都也想要个妹妹，苏怀恩简直要被大家疼到心里去。
心智有缺陷的人，其实最敏感。苏怀恩感觉得到大家的真心，谁对她好，她比谁都看得明白，自来到方家起，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怯生生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只看外表愈发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毕竟已经生了一个十五，戚屿眠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异于常人之处。何况他既然已经打算搬回来，以后肚子越来越大，瞒也瞒不住。于是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方老爷。
告诉了方老爷，就等于告诉了全家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方家人除了刚听说时的惊讶，再也没有别的了。只是将他当成了全家重点保护对象，身边总是不离人，比方家小少爷都备受关注。
戚屿眠回府第五日，家门口来了个云游的郎中，说是想讨杯水喝。那人喝着喝着水，突然拉着府里一个家丁，问对方是不是有夜咳的毛病。那家丁一听十分惊讶，云游郎中随手从药箱里抓了些药给他，喝了水就走了。没想到那家丁吃了他给的药，当晚就没再夜咳。方老爷听说此事，大为惊奇。到第二天那人又来讨饭吃，方老爷看他可怜，就把他留下来了，想着这人有点本事，家里毕竟有个孕夫，若这人可靠，以后免不了要让他帮忙。
戚屿眠某日看到那郎中在院子里晒草药，差点没被嘴里含着的梅干噎死过去，急得旁边的人呼天抢地手足无措，还是那郎中厉害，在他后背某处一拍，梅干就被拍出来了。
戚屿眠看着那郎中，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人行了个揖礼：“在下姓卫，家中排行第三，公子就叫我卫三吧。”
戚屿眠：“……”
谈绪和裴不妄也是见过暗卫的，互相递个眼神，裴不妄在戚屿眠身后挤眉弄眼。这两人毕竟是局外人，卿蔚和戚屿眠的事他们看在眼里，却不想他们自己身在局中雾蒙蒙，心里比他们还有底。
一个下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谈公子，我找您半天了，您的信。”
谈绪打开信匆匆看了一眼，裴不妄也探过头来，两人又交换了个眼神。戚屿眠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光顾着瞪卫三，倒也没注意。
到了晚上，谈绪带着剑，直奔明月湖。
湖边码头停着一艘画舫，谈绪上了船，走进舱内，画舫行驶起来。
“坐。”
坐在矮几前的男子垂眸斟酒，满满的一杯放在自己对面，朝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竟是并不在乎身份。
谈绪也不客气，在他面前坐了，饮了杯中酒，问道：“王爷所为何事？”
卿蔚的表情淡淡的，因为淡，所以就没了平日里的冷：“不怕本王下毒？”
谈绪道：“不会。”
“为何？”
“谈绪知道自己在公子心中的位置，王爷必然也知道。”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卿蔚道：“你和三年前，大不一样了。”
谈绪微微一笑：“王爷该明白在下为何会改变。”他的确变了太多。以前曾经觉得，主人和小公子就是他人生的全部，可自认识戚屿眠、看着他做的那些事，他渐渐明白，他根本不必为谁而活，人生有许多许多重要的人和事。所以当他来到京城，距离那个人那么近，他却从没有动过与他相认的念头。
知道他的小公子很好，就足够了。
他要遵从本心，要过自己的生活了。
卿蔚闻言点点头：“的确。”没有人比他明白得更深刻，那人总是能潜移默化地改变身边的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将谈绪面前空了的杯子斟满，卿蔚开门见山地道：“我想知道，阿眠当初怀着孩子，到鸿宇出生，是怎样的情形。”
戚屿眠在徐家村的事，他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只是怀孕生子一事，除了面前的人和裴不妄，无人知晓。
意识到卿蔚此时已不再自称“本王”，而只是一个“我”，谈绪多看了他几眼，片刻后，他放下了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