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一点挪到沈尚言身边，戳了戳他邦邦硬的盔甲：“怎么？嫌弃我了？”
“不敢。”沈尚言嘴上随口应道，目光却还是紧紧黏在底下那群人身上。
楚凌洲不满地瘪了瘪嘴，他居然比不上那几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西夏蛮子？！
底下的苏日勒和克似乎已经是探完路了。虽然满脸不愿，但他还是回过头，做了一个表示安全的手势。
随后，西夏的大队兵马走了进来。每个人都手持着武器，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环境，随时准备对任何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做出应对。
楚凌洲眼尖，一眼便看见了队伍中舆车上的西夏王。
华服华冠，一把油光水滑的山羊胡，两颊凹陷，下巴尖长，嘴唇很薄，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猪肝色。总而言之，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楚凌洲摇了摇头，正打算站起来，却动作一顿。
西夏王旁边……还坐着个人。
那人回过头，纵使隔着细细密密的珠帘，楚凌洲还是认出了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傅郁！”他来不及多想傅郁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夏王身边，转头就往山下跑去。
沈尚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厉声道：“你做什么！”
“是傅郁！”楚凌洲紧紧攥着他的袖子，低下头深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傅郁……”
是傅郁……所以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那些解释不清楚的东西、那些萦绕在他心头的谜团、那些没来由的不安……
沈尚言被他的样子弄得颇有些不知所措：“傅郁怎么了？”
楚凌洲苦笑了一下：“西夏王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们没有埋伏？”
沈尚言一怔。
“因为是傅郁告诉他，庄成华成功了。”楚凌洲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又气又急，五味具杂，恨不得冲下去把那人直接从西夏王身边拎走。
“当然，西夏王不可能完全信任傅郁。”楚凌洲低声道，“所以他把傅郁绑在了自己身边，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傅郁必死无疑。”
“他在最大程度上，确保傅郁信息的可靠性。”
西夏王也是有了这张底牌，才敢进的石谷，却没算到傅郁这人高风亮节，为了国家大义牺牲自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或者说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活下来过。
底下，傅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一笑。
像极了初见那年那个小豆丁被摸头后露出的怯生生的笑容，仿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依然还是当年校场上那个找不到北的小男孩。
楚凌洲呼吸一窒，挣扎得更厉害了：“你放开我！”
他还以为这人终于改邪归正了想通了打算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功成身退了找个地方养老了……结果这人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儿他！
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怎么就……那么听不进人话呢……
“你冷静点。”沈尚言与其说是抱着他，不如说是牢牢地禁锢着他，以免他因为不冷静而做出什么傻事来，“你现在下去也来不及了。”
楚凌洲闭上眼。
是啊，来不及了。
从西夏大军踏进这个石谷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如同已经写好了的、既定的命运，缓缓向前走着。
或者说更早一点，在他认识傅郁的时候，在他离开碧霄营的时候，在傅郁加入幽冥军的时候——
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去阻止傅郁……
可他从来就没有来得及过。
冲锋的号角响起，埋伏在两边的碧霄营军马从山上直冲而下，冲散了西夏军的阵型。兵戈相接，杀喊声不绝于耳，响彻天际。
有风从石谷的底部而起，一路扶摇直上山顶。
风里，有血腥气。
【作者有话说：说起来，一开始要写傅郁这个人的时候，我就想过他的结局。毕竟这么偏执的一个人，结局大概是不会太好的吧。楚凌洲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光，有了光以后，从此树苗郁郁葱葱向上生长，可惜光终究不是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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