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常昊看着柳昙的慌张样子，今夜淤积在心里的阴郁之气总算是散去了些。他止步轻笑一声，捏捏柳昙的手松开了，“好了，你肯定也累了，快点儿回去罢。”
柳昙看着柳常昊眼下的青黑与眼底的倦色，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了，“那…主子也早些休息。”
他说着转身而去，身后突然又传来一声：“等等。”他回头看去，柳常昊几步跟了上来，肃起神色。
“阿昙，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往后战事吃紧，变数诸多，你要时刻牢记着，”柳常昊握上柳昙持着乌云剑的那只腕子，一字一句说道，“一旦上了战场，我不要你在战场上只念着我的安危，束手束脚的。你手里的乌云剑，还有你近日辛苦恢复的剑法，不为保我性命，只为你自己而战。”
“你不再是跟在我柳常昊身后的侍卫，而是与我并肩作战的虎骧军副将。”柳常昊微微低头与柳昙平视，直直看进他的眼里。
柳昙的血脉忽地在皮下汹涌奔腾起来，那是一个男子融进骨血里的好战之意在咆哮。他任由这股热烈的情绪燃至四肢百骸，半晌才低声说道：“多谢主子抬爱，我尽力而为。”
“但要我全然不顾主子的生死，我做不到。”
柳常昊还没完全落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卡在喉间不上不下。他注视着柳昙面上同重伤卧床那日拒绝练起剑法时如出一辙的坚定，终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柳昙僵直的身子径直揽进怀里抱住了。
“罢了，只要你安好，都随你。”
京城。
皇帝收到狄武英送来的密信时，侧厅桌上的早膳刚摆了第一道。待他将信读完之后，桌上的菜已布全，宫人们鱼贯而出，一丝多余的响动也无。
他看看眼前热气腾腾的一桌子美味，低头将信再读了一遍，接着沉默地取出胸前的佛珠，定定凝视。
自那日他将余下一半完好的佛珠串成一串挂在颈间之后，他便时不时要拿出来摩挲抚弄一番，方能得了片刻的平静。那佛珠的表面被盘弄得愈见润泽，他一颗一颗地扫视，手中的信纸慢慢垂下，低声向一旁静立的石云苍说道：“成了，全数击杀。”
石云苍的眼帘缓缓垂下，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平平一声称赞：“的确是一场大捷。”
他这副冷淡的模样若是让其余的朝臣瞧见，准会争相责难，但此时，他与皇帝心里都有同样的担忧，饶是这般喜讯当头，也难有满腔兴奋。
皇帝不再说话，将密信叠好放在龙案上便抬脚前去侧厅坐下，然而他要拿筷子的手还未抬起，就听殿外一声通传：“长平公主到———”
他微一扭头，瞥见穆廷烁款款而行的身影，眯了眯眼。
这丫头还真是掐准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