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五十三 决然
三人急急忙忙地跟着高樾回到内院时，柳常煦已经被人扶了起来，斜斜地倚在廊下的石椅上，腹间一圈绯色。他似是醒了，又好像还有些迷糊，眼皮半睁半闭地打着颤，额角淌下的冷汗洇湿了鬓边与脖颈四周的乱发。
姜榕最先走到近前，一眼就瞧见日光下那张苍白得几近惨淡无光的面孔，连双唇都褪成了薄薄的两层灰败。他视线下移，发现在柳常煦随意披上的外袍之下，腹间涌出的血早已将亵衣染透，黏黏地覆在腰间。他回头看向柳常煦的卧房，果然看见自门槛处开始滴落在地的血印，最远处只是偶有的一两滴，至近处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此时脚下晕开的浅浅一滩。
柳常晖与柳常昊站在姜榕身后，难以置信地望着虚弱的弟弟，又看看自屋前一路落下的血迹，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瞧出来难以言喻的自责与心痛。
“柳常煦……”姜榕咬牙切齿地吐出第一个字时还是怒不可遏，唤出全名后却俨然哽咽了。他一手揪上柳常煦的领口，另一手高高扬起作势要打，那只手却哆嗦得厉害，举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最后“哐”的一声砸在石椅上。
这一声响在几人的心头炸开，也让柳常煦清醒了几分。他无神的眼底渐渐凝起神采，定睛看向环绕在他身边的几人。
“……姜榕？二哥、四哥……？”柳常煦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勉力想抬起时被姜榕一把按住了。后者接过高樾遣人拿来的药箱，一声不吭地揭开血淋淋的亵衣清理伤处。柳常晖看着弟弟凸起的层层肋骨下血肉模糊的创口，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周遭的气氛极为沉重，柳常煦微微仰头看了一圈，几人的脸色也颇为阴郁，尤其是姜榕，连眼尾最末处的眼睫也透着不快。他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转转眼珠子上下左右瞄上几眼，最后低头小声道：“对不住……”
“五弟……”柳常昊蹙着眉头开口，“是哥哥们的错，没能护好你，你有什么好对不住的！”他语调强烈，听着却并非斥责，反倒满是懊悔与心疼，着实让柳常煦心里莫名暖了一霎。
“五弟，你当真这么想出战？”柳常晖冷不丁问道。
柳常煦闻言一怔，立刻看了一眼面前的姜榕，后者正好处理完毕，背过身子去收拾药箱。
“我全说了。”姜榕头也不回，闷闷说道，“生了气就直接去告状了。”
高樾麻利地取了药箱，很有眼色地带着人撤下了，廊下一时变得空荡荡的，眼前三人的目光穿过初春午后和煦的气息直直钉在柳常煦的身上，叫他无意中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眨眨眼睛，刚要开口时眼中忽地一空，原来是柳常昊径自弯下腰来坐在地上，说道：“看五弟老仰着头看我们怪辛苦的，我们也坐下来罢。”他说着拍拍身旁的空地，其余两人便也跟着坐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