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常煦视线下移,看见三人挺直了背脊坐在地上,最高可及之处也只比自己的膝弯稍高一点。他胸膛里倏地一声清脆的铮鸣,好似弹奏中的琴弦突然崩断,只留绕梁余音在胸中不绝回响,令他浑身一震。
他颤着呼吸一一扫视过三人的面孔,未见任何的不耐,只有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凝视着他。他鼻尖一痛,险些落下泪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柳常煦慌忙敛下视线,低声说道:“姜榕应该都和你们说过了。我不想在军中这样耗着,徒增笑柄,只想早日上得战场同哥哥们一起杀敌建功,否则待爹直入京畿,定下大局,就没什么一展身手的机会了。”
柳常晖一动不动地听他说完,直说道:“我和你四哥今日去同爹商议,探子来报说昨夜老三事败,实则是因为早起赶渔的渔民瞧见了行军的动静报予了邓州的焱军,这才使得老三行迹败露。”
“此事与你全然无关,你不必为了博爹与哥哥们的信任这般逼迫自己。哥哥们本就是信你的。”
柳常煦心里松了一口气,放在腿上的双手却绞在一处彼此缠绕,“多谢二哥和四哥信我,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怎么说?”
“我想着,既然承了大哥的霜雪剑,就该替他上一回战场,用他的剑手刃仇人,也算为他出一口气。若是花了这么久的功夫拿起这把剑,却不能使其饮血,那我这个弟弟委实太不够格。”
他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却是决然而坚定,叫柳常晖与柳常昊皆是吃了一惊。姜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他正用指腹摩挲着掌中近来新增的茧子,心里积存的闷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常煦,”柳常晖略一思索,郑重地唤了一声弟弟的名,“二哥不瞒你,就直说了。爹令我五日后率军前往金州,你四哥前往邓州,待我二人牵制住这两边后,爹就即刻从襄州出发,依原计划进入京畿,届时便在那里汇合。”
“至于你的去向,爹力主将你留在他身边。可我与你四哥,实话说……半点也不想。”柳常晖看着弟弟神色黯然,苦笑道,“爹的性子就是这样,怒极之时有些……难以控制,他昨夜那样对你,哥哥们心里也不爽利。但要想让你随军,伤势不好便有诸多不便,除非……”
“除非我能在开拔前伤愈。”柳常煦心下兴奋,迫不及待地打断道。
“能是能,但你一旦断了那药,便形同废人了。”姜榕两眼放空,慢慢说道,“不能习武还算小的,要是身子亏损太多,恐怕日后只能缠绵病榻了。”
柳常煦来回纠缠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缓缓撑起身子坐直,定定地看着姜榕,半晌才开口道:“那岂不是……活成了个累赘?”
姜榕抬头,凉凉地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虽嘴上不饶人,可眼圈赫然一片绯红,细细的血丝在眼白上四处延伸。
柳常煦扭头去看一旁柳常晖与柳常昊的神情,也是相似的悲伤神情。他奇怪地觉着不自在,状似无意地耸一耸肩,勾起嘴角道:“那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