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漓知道楚煜定然是猜到了自己在想什么，才会用“段太师”三个字来提醒自己。
楚煜并没有多说，在他的太师表情变了的那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楚乔还在世时，将他宣到议政殿的事。
他的父皇，对自己说：段玉漓用得好是忠臣，用不好是佞臣，有朝一日，你控制不了他，你就杀了他。
自己心里也清楚，像他的太师这般心机城府的人倘若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佞臣，是断然留不得的，可他就是不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滋生出那样的想法：他的太师无论是忠臣还是佞臣，都是他的臣，这就够了，就足以。
他不在意他的太师是忠是佞，自己许得了他这泼天的富贵，就应得了他一生喜乐无忧。
他要的，无非就是那一句话：微臣陪太子殿下一道走下去。
无论他是好是坏，也无论他是忠是佞，只要是他，就行了……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陪段太师看这大隐王朝的第一场雪。
有什么冰凉拍过脸颊，楚煜顺着风源看过去，看到大殿外一片银茫：一片银装素裹，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
“皇殿……”
楚煜喊了一声静默不语的段玉漓，随后沉默了半晌道“朕想与你一道看这第二场落雪。”
段玉漓先是瞠了一下，随后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只是须臾，便折着一抹浅淡却和熹的笑，道“好……”
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皇上和皇殿究竟怎么了？为何相视一笑就往外头走。
不过皇帝没有发话，谁都没有轻举妄动，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楚煜携着段玉漓往外头走，最终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玉漓！”
就在两人已经走出离灯火辉煌的大殿很远之后，段玉漓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方泽言……他跟了过来……
段玉漓苦笑了一阵：也是，别的大臣自然不敢跟，他身为大隐王朝的定北大将军，又是皇帝的太傅，有何不敢？
段玉漓知道自己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于是在脸上挂着一个略显牵强的笑后才回过了头道“方……太傅……”
他原本想叫方泽言，可他发现自己开不了这个口：这样对方泽言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然而方泽言显然没料到他会直呼自己为“方太傅”一时竟愕然地愣在了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的楚煜似乎并不打算解围，也并不想干涉两人的对话，仰起了头。
段玉漓原本在看楚煜，楚煜的这个举动让他彻底看不到楚煜脸上的表情“……”
段玉漓思忖了片刻，道“方太傅，阿离他还好吗？”
无论如何，要快些结束眼前这个尴尬的场景：支开方泽言，还要用一种不伤人的方式，那么就唯有拿阿离来当这个挡箭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