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雪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我这种人,总是引人嫉妒的。”
花归楼闻言还有心情打了个哈哈,与舟行雪对视一眼。
上官鹤年像是被他们混淆了视听,闻言哂笑:“大荒魔族不是两百年前就被你赶回无间渊了吗?怎么?你一不行,他们就嗅着味儿卷土重来了?”
舟行雪煞有介事,压低了声儿,“告诉你们一个有关魔族的秘密。”
花归楼很给面子,一个“哦”说得抑扬顿挫。
生傀好整以暇,等着他瞎说八道。
舟行雪轻轻笑了声,“上官老板,你化魔了。”
他话音方落,花归楼几乎同时身形暴涨,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窄长的乌金唐刀,径直刺穿了生傀的左胸口。
生傀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双目圆睁,眼看着那把泛着光的窄长刀刃在他体内直取而下,生生剖开了他的肚腹,露出血红的脏腑,一股强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不过生傀自己已经闻不见了。
他脸上的妆粉土崩瓦解,簌簌落下,裸露出一张尸青色细眉细眼的清秀面孔。那双尖利的眼珠子暴突出来,死死瞪着舟行雪。
花归楼将唐刀拔出来,生傀没有立刻倒下,而是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僵硬了片刻。
片刻后他尖锐地怪笑起来,声音如同指甲划过木板,硌得人浑身不舒服。
属于尸体青紫色的嘴唇以夸张的幅度一张一合,“不愧是天行君与魔主……什么时候发现的?”
属于生傀那算不得灵魂的灵魂,或者应该说属于这具被做成傀儡的尸体残魂,已经灰飞烟灭了。如今说话的,是属于真正的上官鹤年留在生傀上的一缕神念。当生傀报废,这缕神念就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舟行雪说:“你把这个生傀放进来本身就是疑点。以人制傀,锁魂为智是偃师大忌,当我发觉这个生傀的原料不是死物,我就开始怀疑你了。这没什么好说吧?不是都在你意料之中吗?”
他微微抿唇,眉眼微扬,露出一丝玩味来,“倒不如让我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制造这个‘桃源’?又为什么要把桃源放在落霞山下?你——抓周野渡做什么?为了他手中的秘典?”
生傀留下的尸体做不出太多表情,他转动脖颈,发出“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
“还是我应该问,是我身边的谁与你通信?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化魔的?为什么你没有失去理智?或者说——你本来就是魔族。”
上官鹤年“桀桀”怪笑起来,那尖锐的笑声随风飘到很远的地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早就看好了我与他之间的矛盾,设计周野渡,激化他叛出,还要费功夫造出这么个地方,如此费劲波折,不只是为了一卷秘典吧?”
“当然不是。”上官鹤年缓缓咀嚼字眼似的,说得极慢,“一切都是为了吾族的复苏。当然,也为了你。周野渡只是个小角色,还不值当我们如此上心。”
“只有你,天行君,无论花费多少力气,只要你能站到我们这边,一切都是值得的。”
舟行雪古怪一笑:“谁给你们的自信?我会去助魔族一臂之力?”
上官鹤年不以为意,“是,你现在也许恨我们。不过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不应该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天行君替天行道,应该伸张正义才对。可是大荒的人族,尽是些卑鄙无耻之徒,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强取豪夺,建立在吾族的尸山血海之上的。我若是你,舟行雪,我会选择放弃这些小人。他们并不值得你卖命,他们应该灭绝生机,再无轮回,这才是他们应有的下场。”
舟行雪摩挲杯盏,想起那日在幻觉中,那个缓缓倒下的巨人濒死前的诅咒。
巨人倒下时尘土漫天,雪白的皮肤皲裂,爬满咒文。白沙飞扬,他字字泣血般嘶哑——
“吾诅咒汝等,穷极千万年,窃吾族诸般为因,皆以命偿为果!终有一日,大荒再无生灵,众生皆入地狱——再无轮回!”
上官鹤年说,他们应该灭绝生机,再无轮回,这才是他们应有的下场。
舟行雪面上不显,只道:“他们不值得?难道你们就值得?”
他淡淡扫了眼生傀,目光一转,最终看向了花归楼。
花归楼面上仿佛真有那么几分惋惜,“可惜了,看来以后不能去六木楼玩了。”
“这个赌坊倒了,自然会有别的赌坊。你又不干别的,可惜什么?”舟行雪说,“这只是个传话筒,没什么大用,让他安息吧。”
不等花归楼处理,生傀自燃起来,熊熊烈火在他身上燃烧。
“不劳烦魔主费心了,我的东西,我自己会处理。”生傀缓缓吐露最后一句上官鹤年的意志,“我等着你,天行君,舟行雪,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站在我们这边。只有无间渊,那才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