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相
道尊他不想做白月光
叁拾
除非南长云也重生了，来自他死后的时空。期间必然发生了什么，让他知道了真相……也许不是全部的真相。
南长云还亲昵地将何所思唤作“所思”。依照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若是当真了解何所思的真面目，割袍断义都是轻的，又怎么会和他维持来往？
假如这是真的，他知道了多少？未来发生了什么？南长云对他，如今究竟是什么看法？
遇事不决，舟行雪觑一眼花归楼，后者正在一心一意团面。
大概做大厨的男人不是好魔主。
他不知道，在南长云眼中，一向不苟言笑的天行君偷眼去瞥一个魔修，嘴角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笑意。那是真正的笑意，带着浑然天成，难以作假的愉悦。
他不知道近段时间舟行雪笑得多了，于他而言，这还是第一次见。
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舟行雪了。
——从上一世他成为道尊开始，他就没有见过他笑了。
上一世。南长云忽然灵醒了，他记起来那“上一世”究竟是怎样的上一世。
舟行雪死后十年，生灵涂炭，灵气消弭，生灵灭绝。盛极一时而消耗灵气的道修术法被道修自己付诸一炬，大多数道修为了活着，又不愿意放弃力量，一个个不得不低下曾经高傲头颅转投魔修门下。
魔修的功法修习艰难，成效颇慢，且对天赋要求甚高，唯一的优点便是威力巨大，且不需要以灵力为基础，也不需要消耗灵气。
在灵气充沛时，选择成为魔修者较少，大多是些天赋颇佳，追求究极暴力的修士会入魔门。或者有修士贪图魔修作风放浪不羁，又或者魔修之中少有在意世俗之人，在凡世或者道修之中走投无路者，也会加入魔门。这些加起来，仍然是少数，魔修向来不成气候，虽然大多数武力卓绝，但人数还不足道修的五分之一。
可在灵力消弭之后，成为魔修却成了放不下修士之能的修者唯一的出路。
何所思身为道尊，尊重了大多数人的选择，自己也随波逐流，一同投身魔主花归楼麾下。
南长云则选择做了绝不低头的绝少数，他宁愿一身修为沦为摆设，从此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不愿意投靠所谓的“魔主”。
何所思焚尽道修功法那日来找过他，往日温润如玉的春风君面容依然年轻，但双鬓已经长出白发。
“道修到此为止了，大荒宗也到此为止了。”何所思负手背对着他，神色苍凉地望着山门外好似永不停歇的大雪，“我想向一个人证明我能做得更好，做了许多错事，当我达成了目的，也失去了世上最后一个最重要的人。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到头来老天却告诉我，那个人没有选错，因为除了他，再也没人能担得起大荒了。只可惜……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南长云那时正擦拭着自己的佩剑。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他擦拭自己的灵剑，因为从此以后，他就要将它锁进匣子，藏进暗室，再也不使用了。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凡人。
他闻言心里一恸。他知道南长云在说谁。那个人死了好些年了，整个大荒却没有一个人敢将他忘记。
那个人临死前来找过他，理智与原则让他杀了他，感情上却不想。他废了他的右手，却放他逃走了。那时他心里未必没有希望他逃出去的意思，另一方面又恨他勾结魔物，恨不得他死。
后来何所思告诉他那个人真的死了，神魂都没能留下一缕。他心里变得很空，茫茫一片，不知道什么情愫。只觉得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究竟失去了什么？说不清。他只知道从那时起，他的境界再也没能哪怕寸进，反而从大乘跌落回渡劫。
然而他却对何所思说:“身为道尊，更兼任大荒宗掌门职责，身负护佑人族的使命。却勾结魔物，监守自盗——死不足惜。人死成空，你又容易心软，念起他时才会这样觉得。实际上你没有错，不必内疚。谢子况就是前车之鉴，也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突然就自戕了。你再这样下去，我怕你变成另一个他。”
他顿了顿，思及自身，忽然自嘲一笑。“他真是……和他沾上关系，好似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你不明白。我错了，真的错了，错得离谱。”何所思侧过半边脸，于是那副温和的眉眼染上炭炉里烧着的火光，竟然并不显得温暖，反而显出几分诡谲与深沉。“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所谓‘道尊’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