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道修怎么回事啊?大荒宗不给他们的道尊吃饭么?”
“我以前辟谷,不过也没什么好吃的。都是修士了,除了你,谁还讲究这个?”舟行雪道,瞧瞧花归楼的脸色,好像没饭吃的是他。“我今天想吃糯米圆子、蟹粉狮子头、剁椒酸菜鱼、百合绿豆糕。”
“……我看你也挺讲究的,吃得完么?”花归楼哑然失笑,“再来个汤?满神京旁楚河盛产细柳白鱼,这小鱼烹炸煎炖滋味都不差,我弄几条鲜的给你炖鱼汤喝。”
舟行雪反问他:“吃得完么?”
“吃不完给我吃,我吃你剩下的。”
舟行雪“啧”了一声,“多可怜呐,听着好像我欺负你。”
“你可不是欺负我?”花归楼哀哀怨怨,“换个人来,早被你气死了。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南长云好歹有件事说得对,你不该拿自己身体任性,怎么着也该等谢子况那孙子自己来。”
“等不及了。”舟行雪笑笑,“正宫娘娘在这了,其他的小妖精该退散了。”
花归楼险些绷不住,“正宫娘娘都快成你的奴婢了,还在乎其他小妖精多晃悠几天?大不了我把那姓谢的孙子逮过来,他不给我就把它挖出来。”
“这是有几分魔头的意思了,我当你真是一心想当个好厨子呢。”
“听不听实话?”
舟行雪挑眉,“哦?”
“其实本来没那么想,遇见你以后就想了。我寻思这小美人怎么这么瘦,美则美矣,怎么瞧着这么叫人心疼?不成,有朝一日我要是把他弄到手了,我得把他养胖些。我想给你每天变着法儿弄吃的,让你吃上瘾,好歹长几斤肉。再往好了想,你要是习惯了我做的吃的,再也离不开我了,岂不美哉?”
舟行雪笑他,“傻子。”
“傻子”从那身雪白嶙峋的胸膛上轻轻旋出最后一根针,手指温柔地抚摸过留在上面的几个细小的血洞。那颜色如同几点胭脂溅于新雪,令人惊奇这个人竟然连伤病的代价都是漂亮的。
然而花归楼欣赏不来,他单只觉出了心疼。
他俯下身在舟行雪耳廓落下一个吻,错开了目光,舟行雪看不见他的眼神,还在笑他,“你怎么这么喜欢亲我?左右又不会被别人亲了去。”
“我不光喜欢亲你。”花归楼埋在他脖颈间的青丝里,嗅见他身上那股荣华熏养出的香气。“我还想对你做别的事。”
但他也害怕,害怕这样的舟行雪从此就一睡不醒。他一生中见过许多金枝玉叶的小贵人,个个雪白漂亮,熏着各式各样矜贵的香,好像一尊尊精致又脆弱的琉璃器。
这么一看此刻舟行雪也是这样,特征一一对应。但他们没有一个是舟行雪,舟行雪也与他们任何一个不同。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舟行雪了,他是尊精致又脆弱,而其威能毁天灭地的琉璃器。
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他这么在乎又害怕了。怕一转身,这个人就不见了。
这么一看他真是个倒霉蛋,苦苦暗恋了两百多年才修成正果,过不了多少岁月,可能又要失去了。
他在舟行雪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险些就要哽咽,只是他还记得怀里还抱着他最在乎的人,他的全世界,他便不能将这脆弱流露出来。舟行雪不想让他知道他的身体状况,那他就不知道好了。
“唔。”舟行雪任由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脖颈上,“想做?”
花归楼闷声道,“想得很呢。”
“你在撒娇吗?”
“不准?”
“朕准了。你可是正宫娘娘,”舟行雪逗他,“做什么不准?”
舟行雪颇有些费力地抬起手,将手臂挂上他的脖颈,手指搔一搔他的脊梁骨,“好啦,多大人了,还和我撒娇呢?你悠着些,别把我撞散了就成。”
半开着透气的窗叶合紧了,豆沙绿的深帐低垂,透出一股昏昧的色泽。不泛光,光线在这种柔软的布料上缄口无言,是哑光。
帐子放下了,稍远些,是块半透的屏风,绘两三位仕女,一个执纨扇,一个弹琵琶,一个踮起脚来,纤纤玉指攀折一枚低枝的梅花。
越过屏风和纱帐,或笑或静的仕女空隙之间,依稀得见有人在动。纠缠着,交融着,模糊了彼此的界限,似乎温柔,又很残忍。从巫山这一头,跋涉过延绵起伏的一段山脊,到另一头去。
舟行雪在疼痛和颠簸中昏昏沉沉地想,原来他一样没出息。看着底线严明,一旦看上什么人,管他什么底线,通通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