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长云与谢子况二人都在。
一个陡然生了心魔。
一个明悟了来得太迟的喜欢。
前者看得满脸阴郁。
后者看得恨不得冲出去给那魔主一剑,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出来。他又不晓得如何骂人诅咒人,憋了半天,憋红了脸,最后只说,“登徒子!孟浪!他算什么东西?他这样是将他置于何地?是要天下人在背后耻笑他,是个……是个……”
那个词太脏,他说不出来,更遑论用来形容舟行雪。
于是南长云看着他的脸色由红转青。
南长云伸手按住他手中剑,道:“你现在出去也没有用,打不过花归楼,且要坏了金桥公主的生日宴。好歹她名义上的母后是你亲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你不怕得罪殷重怀,也要想着些渺渺。”
这说的也是。谢子况只好坐了回去。
又颇不甘心,“可是……难道就让他?你没看见吗?这姓花的压根不为他着想,就算他不是大荒宗掌门了,他还是要做道尊的……怎么能,怎么能?”
南长云当然看见了。
从那个人的气息一靠近,他的神识就追上了他。他一直在他可以感知的范围内。
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他似乎很疲倦,有些不适。花归楼落了座,一边自顾自笑闹,像是要逗他笑,另一边悄悄捞住他的肩,让他稍稍靠着自己。
舟行雪干脆放任他将自己抱在了腿上,脑袋枕在他肩上,吃他挨个剥好皮送到嘴边的紫葡萄。
没有人能强迫舟行雪,舟行雪也绝对不会想不到这么做会带来的影响。
也就谢子况满心满眼只有他自己的喜怒哀乐的傻子会参不透,如今这情状大概是舟行雪默许的,依照他对那位情种魔主的了解,很有可能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南长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舟行雪了。
哪怕他心如死灰了,也不必刻意败坏自己的名声吧?舟行雪从不做多余的事,也很懂得为自己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做显然又多余又麻烦。
他要做什么?南长云想不通。
他们大都来得提前,殷重怀也已来了,正左右逢源。过一会儿,谢渺渺携着个鹅黄宫装、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乘着鸾驾,也来了。
那小女孩儿一来便见了舟行雪,立时挣脱了母亲牵着她的手,乳燕投林似的奔向了舟行雪。看着不过七八岁,身形已然很快,看着已经练气中期。
小女孩儿仗着人小,恃宠而骄,没个正形,不顾宫人惊呼,投进了舟行雪怀里,花归楼抱着舟行雪,舟行雪便不得不抱着她。
这也罢了,对着花归楼龇牙咧嘴,敌意很大,没成想人家瞥她一眼,并不理她。她当然不知道,要不是舟行雪阻止,她扑向舟行雪的那一刻就要被花归楼捏住命运的后颈皮。还敢对花归楼翻个天大的白眼,转身去摇舟行雪的胳膊。
舟行雪迟钝地捏了捏她的发髻,笑道,“小凝珠长这么大了?变沉了,叔叔要抱不动了。这几年太忙,没来得及来看你,有没有想叔叔?”
又在怀里左掏右掏,掏出了一串精雕细琢的小木铃铛给她。小凝珠得了礼物,这才满意了,仰起脖子去亲亲舟行雪的耳垂,还要瞪一眼花归楼,趾高气昂的,像只宣示主权的小孔雀。
花归楼黑着脸打落她的爪子,“小丫头片子差不多得了啊,别闹他,他昨天没睡好。”
小凝珠看着这个狗东西魔主,偷眼去瞟舟行雪,他看着确实是没休息好,眼下稍显乌青,眼尾泛着一片薄红,似乎有些困倦。
又看看花归楼,志得意满,春光满面,自以为隐秘地揽着舟行雪的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就差拿个唢呐吹得人尽皆知的破事儿。
小凝珠的白眼翻得更大了。
她是殷重怀最小的女儿,也是皇后谢渺渺唯一的孩子,修行天赋是所有兄弟姐妹的最好的一个,朝中有风向说,殷重怀很可能打破规矩,将皇位传给这位小公主。
甫一出生她便有万千宠爱,就连天下第一人也是她母亲的旧友,得空就来看她。人人都说道尊像一块冰,只有在她这才会有片刻温柔。
她却觉得她的道尊叔叔其实只是很孤独,太孤独了,除了对着一个孩子,仗着她什么也不懂,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不敢露出真面目来。
怎么现在道尊叔叔身边多出来的小白脸的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