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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骗我(1 / 2)

第六十章 骗我

  六十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憔悴却极其俊美的男人问。

  他声音带着沙哑,带着酸涩,可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沙哑酸涩,于是他的语气又是迷惘困惑的,带着这男人自己也不明白的惆怅。

  如果等舟行雪再长大些,再多读些书,他就会找到一个合适的词用来形容这样的神态与语气。

  ——这男人就好像与阔别多年、失落已久、苦苦追寻的半生久别重逢了。可也许是他阔别太久了,连他自己也忘记了执念本身的模样。于是当他再一次遇见,才会产生一种倾盖如故的错觉。

  其实他们早已相识,早已注定,相逢只是早晚。但这一刻,他还是无限怅惘,若不是想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未到那至伤心处,他想或许他泣不成声也理所当然。

  可惜舟行雪还不懂,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这男人俯下身,低下头,借着未灭的残灯。舟行雪才发现原来这男人衣着富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前有一大团板结的黑色污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的,显得很脏。

  他本能觉得这男人不坏,至少应该不会伤害他。

  于是他瓮声瓮气地问,“我叫舟行雪。”

  “舟行雪?”

  他努力扒拉着师父教他的那些文绉绉的《诗》,师父说说话加上这些会给人一种小屁孩子还挺有文化的错觉,“‘泛彼柏舟’的舟,‘景行景止’的行……雪……”雪是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只好说,“就是下雪的雪啦!”

  这男人听了,笑得很好看,让舟行雪想到春天踏虚殿外鱼池边满树的繁花。

  “舟行雪。”那男人叫了一句,音色在发颤。原因不明,连这男人自己也没能侦破他酸涩背后的疑案。很快,他又叫了一声,“舟行雪——”

  第二声拉的很长。

  这长长的一声用来叫一个近在咫尺的孩子实在浪费,舟行雪总觉得其实这男人只是透过他,在唤一个遥远的人。

  但他偶尔是个乖孩子,这时候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尤其地乖,于是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那男人再度揉了揉他小小的发髻,随后将他抱起来,塞进怀里,用宽袍大袖裹了,替他挡住了夜晚的寒风。

  这男人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草木香,裹在微冷的春风里显出细微的冷冽,像是从一片如海树林里吹出来的一阵微冷的风。

  然而这男人怀里的温度并不冷。

  温暖得恰到好处,是最适合小孩子睡觉的一种温度。俗话说饱暖思***,舟行雪不过丁点儿大,***是没有了,困倦却排山倒海而来。

  他睡得迷迷糊糊,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他微微张开眼,熟悉的金乌献枝袍排成一条浩荡长龙,火折子汇成一条明灭的火珠串,一粒衔着一粒,从颇远的地方一直串到他面前。

  打头两个繁复些的金乌献枝袍尤为熟悉。

  一个长得斯斯文文,可是表情管理溃不成军,差点儿就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一个年少,站在斯文人身后,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正是他找来的师父与师兄。

  他被师父抱起来,囫囵塞进怀里,被用披风裹了成了一团。

  他的鼻子酸酸胀胀,有些想哭,但终究没有哭成。

  因为他老大不小的师父已经先一步哭了,鼻涕眼泪全蹭在他身上。人前一派威风的踏虚君,后来万众敬仰的踏虚尊者抽抽搭搭地说,“行雪……师父的小行雪,师父还以为你丢了……”

  他没有搭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师傅。

  目光四处逡巡,去寻找那个用体温温暖了他一夜的男人。

  但什么也没找到。

  是梦吗?

  他疑惑地想。

  孩子总是健忘,过不久他就把这个“梦”抛到了九霄云外,该淘气还淘气,该顽皮还顽皮。

  这已经是很早很早之前事了。

  他年幼时原来也见过他。

  还要更早的时候。

  舟行雪也一并想了起来。

  这段记忆模糊得厉害,放在脑海里像一块被时间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壁画。只有个模糊不清的大概。

  隐约是个冬天。

  大雪。

  他被人抱着来到一个奇异的岛上,现在想起来,那大概就是师父捡到他的蓬莱。

  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脚印后则是仿佛无数条巨蟒爬行过的痕迹。那是从冬眠中不知原因为何纷纷苏醒的人面蛇。

  然而这些人面蛇身的怪物有一种古怪的规矩,它们从不靠得太近,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东西。但猎物匮乏的冬日里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太强,强到与这种恐惧持平。

  它们无法轻易放弃,又不敢直接动手,只好缀在他们身后如影随形。

  抱着他的人将裹着一身破裘的他放在一片空白的雪地上,站了半晌,不知道是犹豫还是不舍,才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去。

  直至慢慢在天地与雪色中没去了踪影。

  失去了大的,人面蛇渴望食物与鲜血的本地逐渐占了上风。

  这孩子神魂的气味让它们想起千万年前,它们还被人豢养为宠物的年代,从祖先时开始就奔流在血脉中的奴性。

  这孩子的神魂让恐惧挥之不去。出于这层恐惧,它们极慢地摆动着尾巴,一点点逼近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

  突然,一道强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几乎一瞬间将靠近这孩子的人面蛇化为齑粉。

  冰天雪地的蓬莱,这几条倒霉催的人面蛇被这股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量烧成了灰。

  本来被迷了神智,安静等待死亡的小舟行雪从漫无边际的迷惘中恢复了一丝清醒。

  他长大眼看着眼前的场景,面前的深雪融化了,地上留下一个冒着热气的大坑。

  一个黑衣男人从天而降,一把将他捞在了怀里。

  那个男人的面目就如年久的壁画一般模糊不清,他回忆不清,也许他当年根本就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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