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瑜不多言语:“我还要你帮我找东西呢,所以最好离宋铭成远点。”
顾丰年疑惑道:“为什么?”
“呵——”王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幻境之所以令人恐惧往往是因为投射了人内心的痛苦,佛家讲世间八苦:生 、老 、病 、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有人困于苦厄,有人耽于玩乐皆是身入幻境难以摆脱的理由。”
他顿了顿继续道:“宋铭成贵为天子,但仍罪孽深重跟他他身边只是会徒增凶险。”
“那曹逸呢?”顾丰年话峰一转。
听罢,王瑜缓缓道:“放心,东西没拿到他是不会死的......”
随着交谈,他们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扶梯踏上二楼,再一抬头,眼前果然已经换了天地。
只见二楼中央两座木棺,头顶白绫高悬,地上洒了一地黄纸,木棺后放着牌位,上头的字迹隐在袅袅青烟后。
两人皆是一愣,无论是谁乍一看见这种情景都会感觉毛骨悚然。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哭声,二人转头一看,发现身后上来的木梯已经消失不见,两人不知何时置身于灵堂之内,身后是一块大院,外头跪满了奴仆,大概是这家死了主人,正在哭丧。
灵堂外正中央跪着两个男孩,一大一小,大的大概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十分沉稳,小的男孩只有六七岁,跟着跪在一旁,脸上虽有泪痕但却一脸隐忍,只是紧咬着牙关低着头。
看着那孩童的相貌顾丰年却像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心念如闪电:“曹逸......”
“你说什么?”王瑜大惊,他转身往灵堂外走了几步,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跪在堂外的男孩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眼熟。
他此时年岁尚小,五官也还未完全长开,身上这种阴郁气质更是十分陌生,但这轮廓样貌确确实实与曹逸一模一样。
顾丰年往里走进了几步,终于看清了棺木后面牌位上的字迹,上面分明写着:“顾瑞之位。”
自然,那小一点的便是原主顾丰年了。
此时眼前场景一换,又到了冬日飘雪的街角,曹逸牵着顾丰年的手。他们二人走到一座高门大户的人家门口,他松开顾丰年的手上前叩门,一个仆妇出来应门,只开了一道小缝,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又“嘭”地一声将门合上。
顾丰年在门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重新牵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挤出个笑来。
也不知是宽慰自己还是宽慰他。两人静寂无声地在雪中站了一会儿,又朝下一个路口走去。
顾丰年与王瑜就这样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口,望着他二人的身影在冬日的雪中渐渐消失不见,一时间竟没人开口说话。
他从不知幼时有过这样一段过往,那段顾瑞死后的艰苦生活......
幻境由心而生,因人而异。
顾丰年立即就意识到了其实这里是原来那个属于这个世界的顾丰年真正的内心。
“走吧,”他说,“先从这儿出去。”
王瑜跟在他身后,这地方四野茫茫也不知顾丰年是怎么认得的方向,两人在街角走了一圈,竟又绕回了最开始那个挂着白绫的院落,只是这回院中杂草丛生,显然已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院中负手站着一个少年,他看上去已有十六、七岁,身量高且瘦,一身熟悉的黑衣暗纹的衣裳。
他们两人站在院中,顾丰年看少年转过身来,果然与如今的曹逸已有了七八分像。
将军府似乎被重新修葺了,杂草已除。但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人,顾丰年知道这时候是他被送到了宫中,而曹逸接手了顾瑞的镇北将军一职。
瞬间顾丰年有种被困在了那个冬天的感觉,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宛城之中......
“我们走。”他长吐出一口气,目光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王瑜转过头来看他:“怎么出去?”
顾丰年不答,却直直地朝着庭院中那个黑衣的少年走去。王瑜落在他身后几步之初,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对方身边,从他身侧一把夺下了他的佩剑。
他们本应是不被看见的虚体,但他靠近曹逸夺下他的剑后,竟一瞬间有了实体,叫那庭院中的少年也大吃了一惊,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从哪儿——”
“这是我家。”顾丰年就这样看着他,缓缓道。